“許兄?”
看出許年似是失神,但陳元嘉並未就此攻擊,而是頗有君子風度的出言提醒道。
不過這聲好意的提醒並沒有引起許年的好感,原因同樣是受適才幻境荊軻的心境影響。
“出手吧。”
許年話不多說,右臂單手穩穩的擎著鐵槍直指陳元嘉。與此同時三十步外的陳元嘉微微振臂,那長劍斜指地面發出錚的一聲長嘯。
在這一聲持續了大約十余息的劍鳴中,許年的真靈引動元氣倏爾便散漫出去,常言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而他則是身形未動,感知先行。
只是許年用作的感知的真靈元氣在陳元嘉周身三步處遇到了阻隔,反饋來的信息中仿佛是撞到了一堵牆,也或者是一堆軟綿綿的棉花,這和蕭飛燕感受的相同。
陳元嘉依舊是緩緩揮劍,劍尖沿著一個個圓形的軌跡凌空虛畫,隨著揮動次數的增多,在許年的雙眼之外的感知中,那圍繞著其周身的氣團越來越凝實,越來越厚重,已經蔓延到了六步處。
好端端的一篇忘懷得失、胸襟坦蕩、飄然若仙的赤壁賦被你用成了防禦為主的氣團戰法,這頗有些南轅北轍啊,陳同年!
不知是你這赤壁賦加持的盾強還是我以易水歌真意使出的矛強呢?
感受著手心處傳來的絲絲涼意,許年默默的與心中道。
戰鼓聲隆隆,半通鼓的時間已過,但陳元嘉依舊不疾不徐,自顧自的畫著圓圈,許年依舊是保持著剛才姿勢,雙方都未進攻,這讓許多擂台之下與看台之上的圍觀學子噓聲一片。
當然只有少數精通於感知的學子才能夠察覺到兩人一盾一矛似的氣機在不斷攀升。
許年原地持槍,神情微凝,雙目微睜。
突然!
風蕭蕭兮……
許年長吟聲驟起,他的腰身忽如猛虎捕食般微微伏低,大約是和地平面呈六十度角時,左腳跟猛蹬石板,適才向前直指的鐵槍被他拖在身後,如沙場步卒急行軍時一般埋頭前衝。
必須要承認,這個出自破軍槍術餓虎撲食的奔突姿勢很難看,但這是經過沙場征戰檢驗後凝練的招式,其戰鬥效率極高絕不拖泥帶水,同時在易水歌的加持下許年整個人的前衝一往無前如山洪暴發一般,狂暴猛烈,勢不可擋!
……易水寒!
第一句神書堪堪落下,那二十余步的距離頃刻而至,其間凡是經過之地似有狂風呼嘯,似乎連空氣都被這凌厲的奔突破開,而處在這正面抵擋的陳元嘉面色一變,被這股勁氣帶得身形莫名的退了三寸。
壯士一去兮……
衝鋒隻為拉近距離和積蓄氣勢,許年的進攻當然沒完,這只是戰鬥的開始,在神書第一句的句尾還在空中盤旋余韻未盡之時,仿佛是為了呼應那易水蕭蕭寒風之意,他倒拖在身後的鐵槍瞬間掄圓直直砸向那氣罩。
嗡的悶聲一響,在那軟綿氣團上的鐵槍借勢彈起,少年身形也同樣躍起。
……不複還!
隨著三字落下,鐵槍上光華大作,高高躍起的許年以平地一式千軍辟易化做凌空下擊!
這招凌空躍起下刺的變招看似倉促,實則不然。這是許年在出手那一刻便計劃好的,既然你的周身都是有勁氣護體,那麽在你全力防護身前的時候,你的上方呢,會不會出現空擋?你的後方呢,會不會露出破綻?
在鐵槍籠罩范圍內的陳元嘉不再淡定了,劍勢也不再緩慢而是快如閃電的向上格擋。
當當當……
一連串急促的響聲中,陳元嘉連出數劍格擋借力,也顧不得溫潤儒雅的君子形象側身一翻離開鐵槍的攻勢范圍,同時在許年精確的感知中,其周身護體氣勁經過了剛才的一番倉促招架後只剩下了周身一尺厚。
腦子從來都是好東西,這聲東擊西攻其不備的兵法要訣用在戰鬥中竟也能收獲奇效。
正所謂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許年深知陳元嘉的底子深厚,剛才自己只是出其不意才有所獲,若是讓他再做好準備,圈畫出許多護身氣勁,那就又成了矛盾相爭又久攻不下的尷尬局面。
所以落在青石板上許年步法忽變,斜斜而行,兩三步後陡然便是一個踉蹌,似乎是失了足,身體朝一旁側摔,鐵槍看上去也只是草草刺出。
月出於東山之上,徘徊於鬥牛之間!
陳元嘉見狀心道機會來也,當下便是一聲低喝,依舊是用家傳快劍電閃般襲來,這一式有赤壁賦神書加持,當真有月光迸射氣衝鬥牛之意!
只不過,這個破綻並非偶然,其是許年有意為之,不然又如何能引得陳元嘉主動來攻?
假如有人在許年身邊一直盯著他的右手,就會發現他在這次折身出手的時候,一直是虛握槍杆,而右手真正的動作其實是沿著槍杆滑動,於是當他身體離開原地時,鐵槍卻沒有離開原地。
所以他出槍的時候,右手已經沒有了槍。
槍已經被換到了左手。
但這個動作在他對面的陳元嘉是絕對看不到的,只有在大殿二三層看台上相應方位的學子們才能發覺。
那個看似失控的跌倒,恰到好處地遮住了陳元嘉的視線。
探虎穴兮入蛟宮!
這是那與入靜中新增補完的易水新句!元氣交織與鐵槍之上似有蛟龍之行附於其上,真靈鼓蕩與周身似有虎王之氣盤旋與其側!
右出左擊!
這是破軍槍術中唯一的一式左手招數。
在陳元嘉攻勢已出不及回護的身左空門,許年振臂,旋腰,槍刃自前往後大弧回砍砸在了其長劍劍柄處,此真有闖龍潭探虎穴之意,回砍之後陳元嘉長劍被擊飛,許年沒有收槍,而是順勢前踏,翻腕,左臂單手攫住槍尾,將臂展到最大極限抖動槍身挽出無數槍花!
仰天呼氣兮成白虹!
與此同時,最後一句神書意道出,槍頭在陳元嘉的眼中畫出無數捉摸不定的幻影,然後再出現時,已經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遙指他的脖頸。
鐵槍雖是遙指,距離還在三尺開外,但陳元嘉依然驀然失色。
因為在神書白虹意的加持下,那槍尖青芒也暴漲了恰好三尺,此刻吞吐不定正好抵在他頸下喉結一寸外。
“我認輸。”
陳元嘉喉結滑動,艱難的咽下一口唾沫。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