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樹木繁茂萬物歡歌更勝春朝花草初綻生靈複蘇,這才天蒙蒙亮,枝葉婆娑中蟬鳴蛙叫聲便又隱隱傳來,在長庚星的閃爍下,第一縷晨光迫不及待的鑽出雲層灑向大堤,給沉寂了一夜的大地披上了燦然金黃。
當這縷晨光灑落在九秦山下,透過窗欞進入新人寢舍中時,與那斑駁的金色光影碎片中,許年睜開了雙眼。
今天已是放榜日後的第二天,前日高台賦詩、榜上題名之事其勢也盛,其情也暢,不過喧囂之後面臨的又是下一項挑戰,還有最後一道關卡邁過方才真正可以入試元一。
二百名後的新人或是帶著落寞失望的情緒陸陸續續離開了元一村,或是與地方書院達成了意向等待跟隨各納新主事進學,這樣造成的結果便是寢舍區的少年越來越少,而與之相對的便是元一村外各書院臨時駐蹕的帳篷越來越多,對於大多數少年而言退而求其次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這個世界上的確需要天才,但構成修行體系基石、不可或缺的卻是人數龐大的中下層。
悄聲起身,許年所在的這間寢舍內只剩下四個人,劉項和另外三人都在昨日下午搬了出去,八人間忽然變成四人間,顯得有些空落落,當然他所在這間寢舍還算人多的,此刻大部分的寢舍都是空無一人的,兩千選出二百,淘汰了十之九,十室九空這個詞用在今時當時極為妥帖。
草原少年還在酣睡,西鳳城的潘良策翻了個身繼續迷糊著,葉德章夢囈般的不知道在嘟囔著什麽,看那嘴角的傻笑,或許是在夢中逆襲進入前八十了吧……
今天是六系會試的日子,因為人數不多且諸位教諭教習們大多對這二百人有了一定的了解,因此比之文武試開始銓選的時辰向後推遲了寫,定在了巳時。
此刻才剛剛卯時初刻,還有兩個時辰才開考,時間很是充裕,許年披衣提槍而出,入試元一以來好幾天沒有晨練,也不知是生疏了還是破境後力量陡然增加不適應,冷冰冰的烏黑鐵槍握在手中頗有些生澀感。
迎著朝霞,許年雙目微閉左手握拳置於胸前,右手持槍而立。
氣沉丹田,吸清吐濁,運真靈與四肢百骸,調元氣與周身……曾經父親所授運氣調息的法門在開悟之後終於派上了用場。
空曠的寢舍區有少年獨立,此間元氣流轉之間氣勢隱隱攀升,有如羽箭離弦之前,倏爾間許年雙目一睜,青草伏身砂石微動,一點寒芒隨即刺出!
點、崩、挑、撥、纏……
到底是陪伴十余載的隨身鐵槍,在幾招之後許年便適應了如今的力量,一杆鐵槍舞的變幻莫測如雲山三現,機變無窮似蛟龍出水……
十幾路破軍槍來回施展,借著境界初升,每次都有不同的心得,越來越熟練,越來越精純……
“好槍法!有虛實,有奇正;其進銳,其退速;其勢險,其節短;不動如山,動如雷震,這手破軍槍被咱們的蟾宮嬌客使出花來了啊!”
就在許年漸入佳境,對槍術的體悟越來越深之際,一聲讚歎傳來將他從這秒境中拉了出來,停槍吸氣收勢轉頭看去,但見是胖書生方望到了。
“見過前輩。”
雖然被胖書生打擾了感悟有些可惜,但是許年依舊施以晚輩禮。
“誒,不必多禮、不必多禮,咱們平輩相稱即可,對了你這槍術頗為精到啊……”
胖書生趕忙將許年扶起,臉上樂呵呵的笑意就一直沒停過,蓋因為今次他所接引五人中有四人進了六系會試,
還有一個是榜首,他現在只等會試後領取那豐厚的學分獎勵呐!這一次他可真是揚眉吐氣了,名聲實惠都有,每每路過同窗身邊都有人指指點點道,這就是今歲榜首的接引人,這名聲傳出去,今後為了這帶過榜首的吉兆就再也不用擔心沒人挑選自己做接引人了。 “對了,都起來了嗎,還有一個時辰就是會試,早點做準備。”熱情的敘話之後胖書生一拍腦袋想起了此來的正事,當下急急的進了寢舍。
剛才屋外兩人的說話聲早已傳進了寢舍,此刻赫連十九、潘良策、劉德章三人已然收拾完畢,就待出發赴考。
“恩,都穿的蠻精神嘛,不錯、不錯,許賢弟你也換一身衣服,這個都濕透了。”
聽了方望的話,許年依言換下了昨日準備的瀾衫。
幾個人對六系會試早有了解,這形象上自然打扮的很好不敢稍有馬虎,都穿的是新衣,在許年看來這身瀾衫頗有後世面試上身白襯衣下身黑色西褲職業裝的性質與功能。
說起來元一村的裁縫鋪和成衣鋪昨天都賺得盤滿缽滿,兩百人的嶄新瀾衫正裝對村中僅有的兩家店鋪而言這可是難得的大買賣, 而且因為質量要求高且是趕工每套瀾衫帶著儒巾都是三兩銀子不還價。
當然貴有貴的好處,一分錢一分貨,等到許年換好衣服出來,四人站在一起,一水的圓領黑邊白衣瀾衫,更兼得皆是朝氣蓬勃的十六少年,那身板挺直神完氣足的樣子讓人眼前一亮,方望念及自己圓滾滾的身軀在自嘲之余不由得暗讚一聲好個英俊瀟灑的少年書生!
“六系會試時,教諭們首觀儀表、再看舉止、三察言談,此三項關乎第一印象,一定要沉穩、一定要守禮、絕不能慌亂也不能大放厥詞……”
帶著許年幾人前往六系會試之所的路上,趁著這點閑暇時間胖書生顧不得擦汗反覆的囑咐著,教者勤懇,聞者自然也用心,就這樣一行五人,漸漸來到了元一書院的山門之外的草地處。
與前幾日不同,今天的山門外搭建著一頂巨大的黑色帳篷,略略觀之這帳篷約有十丈方圓,能夠容納近百人同時於此。帳篷之外是百余名先到的瀾衫少年,統一的著裝讓這最後的會試顯得格外鄭重。
依著胖書生的指引,許年幾人前去領了號牌,待回來一對頭才知道許年是九十八號,赫連十九第七、潘良策第一百三,葉德章是第五十三,看來這會試順序並非是按照文武試成績排列,而是隨機抽取的,用方望的說法這是為了保證公平,減少榜上成績的影響。
不再顧及其他,許年目光看向山門外,那邊的日晷指針漸漸接近巳時。
是日九秦巍峨依舊、驕陽似火如故,而進學元一的最後一關六系會試,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