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秋風微涼。
回首看向燈火依舊明亮的聽松書齋,許年隻身離開了此處林海松濤。
聽松書齋中,蕭飛燕正在幫著箜篌教習分揀藥材和煎藥的工作,想來在那紅彤彤小火爐上的紫砂藥釜定然還嫋嫋升騰著藥香。
回到陶朱台,許年照例去找了負責教導自己的端木教習銷假。
月華初上,已是戌時初刻,來到小院門外,端木教習的靜篤書齋中還亮著燈。
咚咚咚……
“先生,弟子許年拜見。”
“進。”
三下敲門聲後,許年來到了書齋之中,在那張老舊褪色的書案之後,端木教習穿著一身漿洗的發白的長衫,正在燈光下讀書,一邊看還一邊用毛筆在紙上記錄著什麽。
“先生,弟子現已痊愈特來銷假。”許年躬身作揖恭敬的向端木教習拜道。
“唔,你且前來、伸出左手。”端木教習聞聲,放下書冊和毛筆向許年招手示意。
“是,先生。”
許年依言前行同時伸出左手,端木教習則是將手搭在了許年的脈搏之上。
下一刻,許年但覺一股細細且清涼的真靈從手腕接觸的經脈處導入體內,然後便又原路返回。
“坐。”
端木教習收回探測的真靈便放開了許年的手腕,“甘露院現在醫術水平都這麽高了麽,診療院中是甘露院哪位講郎為你診治的?不僅傷勢痊愈沒有留下後患,而且經脈反比之前更加堅韌。”
“回先生,為弟子診治的是箜篌教習。”許年正坐於堂下蒲團上,正姿答道。
“箜篌教習?”
端木教習聞言一怔,隨即又道,“也對,也只有箜篌教習的靈樞神針有這般功效了,說起來,最近她的變化有些大,恩,這倒是件好事……”說道後面,端木教習幾句頗似吐槽的話幾近於自言自語。
“還有一事容稟。”
“說。”
許年開口之後,端木教習簡單的回應了一個字,頗有些惜字如金的感覺。
“此次為弟子診治,箜篌教習所用資源甚多,弟子學分等抵不過箜篌教習的付出,為報恩情,弟子應允每日在卯時至辰時去聽松書齋打理靈圃……”
涉及去其他院系的零散工作,許年需要詳細的將此事向端木教習報備。
“唔,這自是應當,不過你也要知道,箜篌教習讓你打理靈圃與你而言也是有收獲的,畢竟這些學問,你沒有花學分就能有去旁聽的機會,這也極是難得,此非是額外勞作而是箜篌教習對你的看顧,你可千萬不要有負箜篌教習之良苦用心。”
三言兩語,從許年的幾句話中,端木教習就看出了箜篌教習的用意,及此事對許年的好處並將其指出。
“弟子省得。”
許年應聲之後,隨即便聽得端木先生語氣一肅忽地提高了聲音:
“許年,你來得正好,教諭先生正有事吩咐與你,讓我傳達。”。
“但憑先生吩咐。”許年恭聲而應道。
“此事倒也不急,三日後的未時三刻,你我一同前去教諭大人的知止齋,在此之前,你把六系會試之時對教諭大人所言山木販賣之法詳細寫出,並準備個章程,屆時以備詢問。”
山木販賣之法?
許年心下一轉頓時知道了端木教習所言為何,那不就是自己說的銷模型麽,當時也因為這個模型他被金教諭所看重,即便是以調動陶朱台資源為代價幫助他尋人,也要將他納入陶朱台的門下。
莫非現在金教諭想用此法?
三個多月未提及此事,許年還以為金教諭依然將其忘記。
“嗯?可有困難?”看到許年愣神許久未曾答話,端木教習不禁眉頭一皺。
“並無困難,弟子三日內定將山木販賣之法呈上。”
“此事你要保密,若是你的建言有用,教諭大人向來對台內學子慷慨,自然不吝賞賜。”
端木教習言罷稍稍停頓,話鋒忽地一轉有嚴厲的道,“還有,準備此事也不能忘記所學課業,這些日子你請假甚多,課業也要跟上,明天在鴟夷講堂是我的課,我會檢查你九章算經的研習進度。”
“弟子明白。”
這些日子許年對九章算經的研習的確是放下了,對於陶朱台弟子而言,這的確是不務正業。
“下去吧。”端木教習拿起書冊和紙筆揮了揮手,直截了當的逐客道,但就在許年依言而退,除了書齋即將離開小院院門之時,但聽書齋內傳來一聲平靜話。
“持律院陸有之事已經解決,你無需掛懷潛心修行即可。還有,今後若有事自己難以解決,當及時告知台內同窗或先生。陶朱台的弟子雖少,可也不是誰都能欺負的。”
原來自己的事情,先生都知道。
許年聞聲身形一怔,隨後向著書齋的方向再次深深而拜,隨後便消失在秋日夜色之中,此長夜漫漫正是讀書之時,對於許年而言,那本箜篌教習的給與的《藥理》、陶朱台的《九章算經》,還有教諭所要的山木生財之法都要準備研習。
時間,總是顯得那麽的不夠用。
……
一場秋雨一場寒,幾場秋雨過後,天氣變得陰冷起來,道路上也不免滿是泥濘,在長年未曾修繕的官道上也是如此。
但道路雖然難行,但是有一輛黑色的馬車卻在這微微細雨之中的林間小道中快速的穿行。
駕車之人帶著鬥笠看不清模樣,只見得身形削瘦,而那持馬鞭的手則白皙如雪,倒像是個女子。
“公主, 長樂姑娘還是說著胡話,總是要喝酒。”馬車內傳來女子清脆且焦急的語聲。
“給她喝。”駕車的果然是個女子,只不過聲音如銀月月色般清涼似水。
“這都喝了一路了,不會有什麽問題吧?”車廂內在質疑。
“給她喝。”語調不變,依舊請涼淡淡如水。
“是,公主。”
駕車的是女子,而且是大宋皇家長公主趙未央,縱有雲夢神駒,但是大雨的影響下,在路上還是耽擱了許久。
馬車駛出樹林便是豁然開朗的田地,田地遠處有一座傍山而建的大城,城牆巍峨,城門高聳上以古拙的篆文寫著濟北二字。
不過,出了樹林的黑色馬車並未進那濟北城,而是在離城遠處繞過,直直向著駐扎在城外山下的大營中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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