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許年在這須臾間頓悟了他的第三首神書敕勒歌,但這些變化都發生在他的靈台身處,善於身外的偵測真靈漫漫又有八耀定元陣的遮掩,故而只有修行境界高或感知天賦強的學子才能從場中許年精氣神的升騰中瞧出些許端倪,其余大多數人並不覺有什麽變化。
不提看台中人有何所思何所想,此刻場中的許年在敕勒歌的感知增幅下心無外物,靈台澄淨,眼前只有十步外的陸甲。
適才許年腦海中所有的變故都僅僅發生在這須臾之間,敕勒歌的神通妙用將所有的事物在他的意識中都被拉長,其中包括了時間也包括了空間,那無數鐵鏈化作的蛟龍此時完全沒了曾經的幻影,只有一根依舊是三寸的鐵鏈一幀一幀向著自己緩緩移動,上面的符文清晰可見,三角鏈頭的結環顯眼奪目。
“風蕭蕭兮……易水寒!”
少年低喝,外以敕勒歌為目、內以易水歌為力,同時槍交左手斜刺向上,這一系列動作盡數在這兔起鶻落間完成。
但聽“嗆啷”一聲巨響,那卷著煙雲襲來的巨大鐵鎖,再一次被鐵槍刺中鏈頭鐵環,如蟒蛇被刺中七寸、似蛟龍被擊中逆鱗,霎時間元氣雲煙盡去鐵索伏與地面!
驚變突起時,眾人隻被那巨響和揚起的灰塵所吸引,當灰塵落下之時,眾人驚異聲更甚,原來場中此刻隻余鐵槍和鐵索,卻不見許年身形!
人呢?
“這不可能,這不——”陸甲身處的莫測煙雲中傳來驚慌失措的喊聲,但隨即便戛然而止。
神書九鎖山所成的煙雲消散,兩個人的身形顯露出來。
“怎麽會這樣?”孫姓青衫學子張大了了嘴,久久不能合攏。
“許、許兄這是贏了?”赫連十九的擔憂未去,喜色上湧的表情就這般凝固的在了臉上。
“姐姐,那、那家夥這是贏、贏了?”看台上的桑家二小姐訝然出聲。
”不錯,許小哥確是贏了。”掩去眼底的一抹驚豔之色,桑閑閑輕輕點了點頭。
讓這麽多人訝然失色,驚詫萬分是此刻場中的情景——身高略矮的許年右手單臂扼住了陸甲的咽喉,將其高舉離地二寸有余。
在大約半刻鍾前還趾高氣揚、自認勝券在握的陸甲此時就如被扼住脖子的公雞一般,雙腿亂蹬,卻又顯得那樣無力可笑。
“哐……”
鳴鑼聲響起後,八耀定元陣的淡淡光幕悄然散去,那競武場值守督導的話語也隨即傳來:“許年,勝!”
最終確定的接過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當然,如果他們有眼睛的話,也讓許年欣喜不已且如釋重負。
啊,自己是真的勝了!
強忍著真靈使用過度導致的目眩之感,許年將手中的陸甲摜到了地上:“陸甲!我贏了!”
“咳咳咳,這不可能……你不過是個明階的,咳,這不可能,你怎麽能贏我,咳,憑什麽能贏我,明明我就要贏了,怎麽會,咳……”
剛才明明就是許年擋無可擋,而自己即將用九鎖煙雲和蛟龍合一的法門畢其功於一擊,怎麽突然就被人看穿了幻影,怎麽就被這小子給衝上跟前扼住了咽喉?狼狽躺在地上的陸甲猶自不信自己的失敗,邊咳邊語無倫次的念叨著。
“輸了就是輸了,陸甲,你可還記得競武的賭注?”許年並不想放過這個睚眥必報的小人。
“你……”陸甲驟聞此言臉色煞白,他想到了競武前填寫的那張表格。
不待陸甲將話說完,競武場值守督導來到了他的身邊,略一打量後,那洪亮且清晰的聲音再次響起:
“競武要約:陸甲若敗,則今後見許年及其友即退避三舍,且裸身行於臥龍大道一周,並大喊三聲陸甲乃變態小人。今陸甲已敗,要約成立,經查陸甲無傷,可即刻實施此要約。”
督導的聲音落下後,看台上盡皆嘩然,有的是聽到結果後為自己押注失敗而惱恨的歎氣聲,有的是為自己投了許年的冷門而驚喜的歡呼聲,也有的是聽到兩人如此勁爆的要約而起哄的口哨聲。
“違反競武要約者,扣除學分五十並三年內考核不合格,陸甲,爾可是要違約!”在值守督導嚴厲的目光中和讓人心驚肉跳的話語中,陸甲一個閃身站了起來。
“是……,不不不,不是,我、我、我不違約。”
“那還等什麽!”值守督導的暴喝聲傳來。
面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紅,再由紅便青,陸甲終於艱難的憋出了三聲大叫:
“我是變態小人!
我是變態小人!
我是變態小人!”
大喊聲落下後,在看堂上男學子們的哄笑,和女學子們的捂眼尖叫聲中,陸甲眼一閉心一橫,脫光了衣衫抱在手中隻掩住要害位置,逃也似的向外奔去——陸甲的心理還很清楚,要約隻限定的是一圈,並沒有限定時間和速度,快一點結束就是快一點逃離這噩夢般的結果。
在陸甲奔出競武場的那一刻,脫力的許年也靠在了驚喜而至的草原少年身側,在赫連十九的攙扶下他自去場外靜室調息,至於陸甲的那些狐朋狗友們,早就溜得沒影了。
而在競武場之外的臥龍大道上,書院百余年難得一見的場景就這樣出現了,從競武場向南直到書院門殿,再折返到最北端元一正殿,最終到競武場結束,有個狼狽的裸男在狂奔。
其所到之處轟然聲,尖叫聲不絕於耳,如此喧鬧的聲音傳遍臥龍大道,也傳到了兩側的樓台上。
“三木教習,最近的學子們玩得好開啊!”在臥龍大道旁一處樓閣上,正靠窗端坐著三名黑袍教習,其中那衣衫上繡著刀劍的教習手握一盞清茶看著對桌教習略帶三分調侃的一笑。
“哼,有辱斯文!”
被稱為三木的黑袍教習衣角上有尺規紋繡,顯然是出自天工館,見到自己治下的學子如此丟臉,他的心情自然談不上多好,不過隨即他就看向一側轉開了話題,“倒是箜篌教習,今天怎麽有空到這臥龍茶齋小坐?那個明階小輩不值得你如此關注吧?”
“適逢其會。”
簡單淡然的四個字, 如此說話風格的正是甘露院沈箜篌。
“適逢其會?”
天工館教習薑三木語氣玩味,“適才我怎麽見箜篌教習你是從競武場三樓出來的?這如果是適逢其會,那未免有些牽強吧。”
“無聊。”衣襟一振,黑袍女教習漠然離席。
那少年沒有吃虧,竟然還臨場有所突破,不是破境、也不是用了激發潛能之術,倒像是深層頓悟了天賦神書。
有潛力可挖,難道這就是師傅看中他一個小輩的原因麽?
只是這樣一個明階……
無怪乎此刻行走在書院竹林間的箜篌教諭有這般想法,關於許年真實的位階只有兩人準確的知道,其一是馮副山長,其二是文韜閣教諭方安極,至於接許年至此的陳講郎,只能說是見而不識,他並不知道其中那兩個古拙的金文所代表的真正含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