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就是祖教習所說的許先生是嗎,在下姓陳,單名一個渭字,忝居為元一甲辰商隊主事,見過先生。”
許年剛剛踏上大門台階,便見一個身穿回形金絲棉衫,頭戴貂鼠員外帽的中年人帶著團團和氣與恭維到了面前,並熱情的的做了個請的姿勢。
“先生不敢當,在下姓許,陳主事你叫我小許或者許成即可,我還要謝過您帶隊指路呢,這一路上可要叨擾了……”許年邊說著,邊跟在陳主事的身後向驛站內走去。陶朱台弟子在未曾結業之前下山,按照陶朱台內的慣例不可用真名,故而臨行前的文書憑證上臨時名一欄,他寫的許成——這也是紀念父親許成虎之意。
“您是山上下來學富五車掌控神書的貴人,怎麽能直呼其名,那不是要折殺我麽,來來來,這邊上房敘話……”陳主事小意跟在許年的身側,不居於前但又能起到引路的作用,還有若不是許年身上所背的行李並不多,看陳主事這表現似乎都會幫著拎包,這般接人待物的功底讓人嘖嘖稱奇。
“那邊那個發懶的,對,就是說你,馬上吩咐廚房去做早點,快去啊!愣著做什麽!耽誤了書院貴人用飯,仔細你的皮!”
走到驛站正屋長廊處,一個藍布袍戴圓帽小廝模樣的正在懶洋洋打著呵氣灑掃著院落,陳主事見此面色一變連聲呵斥。
“陳主事,不需要準備,灶上有什麽剩下的我湊合著吃些就成。”許年看到了那小廝很是慌亂卻帶有幾分不忿的樣子,心下頓覺有些不自在,畢竟他曾是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裡的一代人,對於人與人之間的地位高的隨意呵斥地位低的這種事情,一時間他不容易接受。
因為在書院中每個人的來歷雖有高下之分,但最終具有決定性的還是修為的高低,即便你是皇家貴胄若是修為低下也是被人看不起的;同理,就算你是街頭乞丐,只要修為高深也能獲得眾人的尊敬。
由此看來,書院中的階級現象反倒是比山下要溫和的多,一切各憑本事嘛。
“許先生、裡面請、裡面坐,這都是自打接了祖教習的命令之後我就安排好了,坐,請上坐……”在陳主事熱情的招呼下,許年來到了驛站中裝潢最好也是最大的一間房,看那一旁箱籠上還放著幾冊帳本沒被取走,由此可以推測,在自己來之前,這間房子大概率是承陳主事在住。
“叨擾了、叨擾了,陳主事有心了……”許年還是帶著一進門時的謙遜。
“許先生,喝茶,喝茶,這可是嶺南的雲霧紅茶,雖不是頂尖的絕品但也是銷往各地紅茶中的極品了,要知道那些絕品雲霧紅茶都是按配額送給咱書院和皇城的……”陳主事將許年迎到屋內那張紅木雕花八仙桌旁,又殷勤的為許年洗茶泡茶沏茶。
“您看,這雲霧紅茶喝的就是這雲霧二字,我的茶藝差的遠,這雲霧紅茶的恭功效頂多能施展出三分,若是有暇帶您去中州城內的茶樓找那楚校書展示一番茶藝,那才叫做絕妙……”
經過陳主事的一番施為之後,擺在許年面前的茶盞中,橙紅清涼的茶湯上飄起了氤氳的霧氣,伴隨著這霧氣而來的是沁人心脾的蜜香,還未喝,只是呼吸中聞到茶香便令人全身暖洋洋的,不愧是極品嶺南雲霧紅茶。
只是粗通茶藝之人,就能讓雲霧紅茶展現如此奇效,那楚校書不知又是何等樣人,又能將這雲霧紅茶的功效提升到什麽境界呢?許年心下有些好奇,但是依舊謙恭有禮的對陳主事拱手而道:“多謝陳主事,其實不必如此客氣的。
”“應該的,應該的,舉手之勞嘛,許先生從書院下山定然是有要務去辦,我等只不過是提供些力所能及的幫助……”陳主事笑呵呵的,忽地話鋒一轉,一連幾個問句羅列而出,“許先生家鄉在何處?離家幾年了,可有想家,今次下山急不急?要不要去一趟家鄉看看親人,我這裡能安排。”
“家鄉麽,就是青龍城吧,這次順路就能回去,只是上山之前家中就已經沒人在了。”許年想起雄壯的青龍城與那破落院子中的崔九,心下不由得略有期待,但想起那綿延青龍山中承載了自己今生十幾年快樂時光的桃源谷,他的心情不就由得有些低落。
但是許年所表現出的情緒波動,這位名叫陳渭的商隊主事並沒有看出,而是依舊笑著:“那許先生離家幾年了。”
看來祖教習只是告訴書院中有人要跟著商隊去青龍城,但是並沒有告知面前的商隊主事來人的身份和目的,許年也不疑有他直接說道:“離家半年。”
“半年?”陳主事提著茶壺的手不可察覺的一滯。
“不錯,過了年節就是雍熙四年,算起來我進學書院已經有半年。”許年點點頭道。
“那小先生此次下山有何要務,有什麽陳某能幫上忙的?”
敬稱許先生成了小先生,自稱小的,在下變成了自稱陳某,給許年快速續上茶水後,陳主事放下茶壺,稍稍在那彩畫圓凳上坐穩了些——適才他只是謹小慎微的半個臀部坐在凳上,並未坐實。
“就是去取些東西,和商隊無關,也幫不上忙。”為了鍛煉感知能力,向來開著敕勒歌神書意的許年對面前陳主事語氣和行止上的變化看的一清二楚,但他不以為意。
“唔,不能幫上小先生,很是可惜。”陳主事一副惋惜的樣子後,自己給自己沏上一盞雲霧紅茶,美美的嘬了一口,又有些隨意的道,“看小先生的打扮,這是三節長矛麽,是符兵吧,莫非在書院是天工系的?”
“恩,在下的確是天工館學子,這次去也是尋找寫打造兵刃的材料。”許年此刻心下對這位陳主事前後態度變化之大而感到有些好笑且好奇,他倒要看看這位前面如此殷勤,之後又如此怠慢的主事罐子到底裡賣的是什麽藥。故而順著他的猜測,並未說出自己便是陶朱台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