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食肉動物。
這句話聽起來似乎理所當然,甚至還帶了點哲學的意味。
卻是充滿了無盡的辛酸。
這句話最早被提出,是在遙遠的黑暗年代裡,我們可以想象一下那個年代,當人族被當作肉食和勞動力圈養的絕望年代,沒有任何人認為,他們是食肉動物。
也許說出這句話的那個人隻是突發奇想,也許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會被其他人嘲笑,就像是一株弱小的植物突然想變成食人花一樣異想天開。
也許那個人厭倦了每天吃白薯和菜葉的日子,厭倦了隨時可能會被殺的恐懼,他想嘗一嘗肉是什麽味道。
起義就是這樣爆發的......
吃肉的欲望自古以來便深深地刻在人的骨子裡,很大程度上人族的奮起,就是為了追求吃肉的自由和能力,就像帝國如今對疆域近乎偏執的追求,未嘗不是人生來對“肉”的渴求,一直在鞭策著君王將相。
同樣,當少年不能維持溫飽時,他會為了那一絲肉味而努力工作,當少年能吃到肉時,他就會通過眺望荒野的地平線來提醒自己一些事情,當少年不僅能維持溫飽,甚至還花了大筆錢在煉金術上時,他就會想餐餐吃肉,甚至做覺醒元能的戰士。
而如今,蘇易獲得了一個三階以上的煉金元件,他不僅想吃肉,想修煉,還想深入地探究一下自己的身世。
九年前,蘇易在啟明大陸生活,江天原一役後,整個帝國的格局發生了近乎天翻地覆的變化,他隨著叔父在各地漂泊輾轉不定,最後在四年前流亡至此。
在蘇易的印象中,他的叔父是一個堅毅魁梧的帝國軍官,在整個流亡過程中,那個高大的身影不僅維護著他的溫飽,更是將他在軍中所學的一切傾囊而授,格鬥,煉體,偵察,古文字......整個流亡過程甚至更像一次遊學。
在輾轉於各個大陸的歷程中,少年見過魁梧醜陋的巨魔族,見過性情殘暴的獸人族,見過長著翅膀的翼人,戰力恐怖的龍裔,以鮮血為食的血族,以及各種叫不出名字的異獸,軍隊出身的叔父同樣是嚴厲的,他會站在遠處,讓小蘇易與野獸搏鬥,唯一的武器隻是一把短刀。
甚至有一次,那個男人不知在哪裡抓到一個巨魔族的少年,那是蘇易戰鬥得最慘烈,傷得最重的一次,巨魔少年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在戰鬥中不顧一切地以傷換傷,小蘇易不止一次地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叔父,而那道高大的身影始終在遠處冷冷地觀望,最終,他以胸膛上一道至今看上去無比猙獰的傷口為代價,將短刀刺進了巨魔少年的心髒。
而當少年醒來時,面臨的將是新一輪的訓練,每天都會將他體力一滴不剩地榨乾,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似乎有兩人的背後總有一道巨大的壓力,讓叔父變得愈發沉默,又迫使著蘇易不斷成長。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四年前,叔父帶著他來到緋月大陸,在黑角城落腳,那天,那個堅毅寡言的男人對他說了很多話,當時蘇易隻覺奇怪,而當他一覺醒來之時,那個始終庇護著他的堅實後盾已經離開了。
無處可去的少年便成了黃老頭的手下。
叔父還教給他如何修煉元能,可惜的是,蘇易始終沒有完成元能覺醒,反而李揚在他的幫助下,已經隱隱有了覺醒的征兆。
李揚是一個真正的天才,蘇易時常苦澀地想,如果他也有李揚的修煉天賦,也許會幫得上那道高大溫暖的身影。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一千個人裡面也罕有一個能覺醒元能的人,蘇易似乎是這九百九十九人之一,每當他從外界捕捉到元能時,那一絲神秘的能量便石沉大海般地消失無蹤。
今年他已經十四歲,天啟大陸的同齡天才說不定已經突破到三階,而他除了肉體強度一直在緩慢而神奇地增長之外,始終看不到任何元能覺醒的征兆,也許使用輔助藥物是僅剩的唯一選擇。
可一支輔助元能修煉的C級藥劑,就需要十個帝國金幣,他在黃老頭的賭場乾一輩子,都不一定能攢到這麽多錢,更何況煉金術的學習又是一個燒錢的無底洞。
但如果無法成為元能戰士的話,他永遠也不可能找到他的叔父,更不可能跑到啟明大陸上探究他的身世。
蘇易深吸一口氣,將這把巨型手槍的繃帶緩緩解開,雙手按在槍身上用力一搓,隻聽“哢嚓”兩聲,槍身零件瞬間支零分離,閃耀著金屬光澤的器件堆成了小山,可以看出,這些零件良莠不齊,能組合成一個完整的槍械簡直是個奇跡。
之所以說這把槍是半火藥半煉金的怪物,是因為蘇易無法對煉金子彈進行充能,隻能用精密的煉金元件增強火藥子彈的射程和威力,在他喪心病狂地改造之下,這把手槍在近距離上的破壞性甚至比一階的煉金槍械還要高。
而蘇易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將這個閃耀著淡藍色熒光的漂亮小東西,安裝到這把手槍裡,可對於這把怪物來說,每一個微小的改動,都意味著設計圖紙的變化。
蘇易面沉如水,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展開,裡面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刻刀,釘錘,精密磨尺等合金工具,還有一個精致的圓形小鏡片。
打磨和改造,是煉金術的入門基礎。
此刻工具和圖紙碼在兩手邊,蘇易的臉上忽然綻出極為自信的神采,他十指如幻影般飛動,複雜的零件在他的手裡不斷變化,組合成一個又一個假想中的形狀, 右手旁,一張張複雜的圖紙不斷被寫出,又不斷被撕成碎片......
時而皺眉沉思,時而刻刀飛舞,白天的時間不知不覺中過去了一大半,蘇易仍沉浸在改造槍械之中。
最終趕在落日之前,完全體的圖紙終於畫好,蘇易屏住呼吸,將每個元件重新打磨了一遍,圖紙上面鋪了一層細密的金屬碎末,精度堪稱入微。
此時將核心驅動輕輕地插在孔槽之中,蘇易終於松了一口氣,他一手拿著與手臂粗細極為不符的手槍,一手將淡藍色的撞針插入驅動的中心圓孔,然後握著槍柄猛然一合。
一道清越的聲音響起,驅動與合金槍軸無縫地貼在一起,當他扣住扳機之時,圓輪狀的驅動緩慢轉動起來,這標志著改造的成功。
這把怪物的射程和威力將再度提高,蘇易很滿意,隻是有些可惜撞針的大材小用,這終究不是一把真正意義上的煉金槍械,這枚三階的撞針簡直發揮不出一成功效。
做完這一切,蘇易長舒一口氣,忍著鋪天蓋地的疲憊,將一切痕跡抹去之後,才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在睡覺前,他將身體的生物鍾調成了兩個小時,也就是說,兩個小時後他將準時醒來,這是那個堅毅男人曾傳授給他的經驗之談,他說無論元能修為有多高,都要學會控制身體,蘇易也一直按照他教的去做,每天勤加練習,對肌肉的控制愈發熟稔,格鬥術竟也突飛猛進,再加上肉體的強悍,使得他的戰力在未覺醒元能的人群中屬於頂尖層次,但蘇易很清楚,這些還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