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時候,蘇易沒有睡在床上,而是裹著毯子蜷縮在角落裡。
這時房門卻忽然間打開了,蘇易悚然一驚,下意識摸向腰間的短刀,借著門縫裡露出的光亮凝神看去,卻在下一刻無奈地松開了手。
此時南楠正站在床邊驚疑不定,心道這家夥難不成是跑了?
忽地感受到身後的動靜,少女縱身向前一躍,身體如蝴蝶般在空中翻轉過來,而當她落地看清身後來人之時,則是松了一口氣。
南楠疑惑問道:“你怎麽沒在床上?”
蘇易指了指角落,那裡有一條散亂的黑色毯子。
南楠大怒:“你嫌我髒不成?”
蘇易破天荒地開口解釋道:“在陌生的環境中我不敢睡得太死,如果有敵人的話,縮在牆角裡還會有反擊的機會。”
南楠沉默了片刻,隨即嗤笑道:“你能有什麽敵人?”
蘇易不再說話,一個連元能都未覺醒的少年,又能有什麽敵人呢?
而事實上,在他和叔父漫長的流浪生涯中,未嘗不是一直在躲避著什麽,這一點一大一小兩個人都很清楚,不然那個男人也不會教給他這麽多反偵察的技巧。
蘇易依稀看得出少女穿著一件寬松的白色睡袍,睡袍是昂貴的絲綢材質,當少女彎腰時,柔順的衣料便緊緊貼在腰臀之上,顯露出能讓每個男人抓狂的曲線。
南楠隨意地霸佔了他的床,示威般地道:“那你繼續睡地上好了。”
她隨即又挑釁地看了蘇易一眼,補充道:“不過如果你有勇氣爬上來的話,本小姐也不會怪你。”
話音剛落,蘇易便果斷地抱著毛毯蜷在了角落裡,再無半點動靜。
南楠絕美的小臉瞬間黑了幾分。
一夜無言。
蘇易睡了寥寥幾個鍾頭後便醒來,如往常一樣,照例做了一次元能感應的修煉,他按照《兵者・感應篇》的法門,牽引著一絲絲元能入體......
效果也依舊如往常一樣,那道壁壘如高等級的合金一般難以堪破,身體卻是暖洋洋的,有種說不出來的舒服。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不足半米的距離外,南楠正眨著無辜的大眼看著他,蘇易嚇了一跳,他本以為這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至少會睡到天亮才醒。
“你在嘗試著感應元能?”近在咫尺的距離外,少女不屑地問道。
蘇易依舊沒有答話,而南楠似乎找到了炫耀的方式,她興奮地盤腿坐在蘇易的對面,衝著他狡黠一笑,隨後身上湧動起點點元能的氣息,竟是在他身前修煉了起來。
想來少女天不亮就起床,也是為了早早地進行一次元能修煉,果然能在這個年紀邁入二階,並不僅僅只靠天賦。
而與蘇易感應到的少得可憐的元能相比,少女身上湧動的元能簡直如皓月一般。
半個小時後,南楠睜開雙眼,幸災樂禍地道:“羨慕嗎?”
蘇易索性閉上眼繼續睡覺,他覺得南楠將他“收”來,就是為了調戲和嘲笑他的,既然如此,他也不會有半點為她乾活的自覺。
而且材質這麽舒服的毯子,他已經好幾年沒享受過了。
南楠繼續冷嘲熱諷了一會,沒多久便停了下來,似乎覺得對一塊木頭炫耀是一件很傻的事情,而這時蘇易的鼾聲響起,南楠呆呆地愣了兩秒,隨後憤怒地拂袖離去了。
・・・
這樣的日子便這麽單調地進行著,府上所有人都知道南楠新收了一個男寵,
而她卻再沒有向蘇易提出什麽要求,隻是在晚上偶爾會來一次,每次來都是一臉疲憊,似乎很忙的樣子。 相比來說,蘇易的生活不知會讓多少人羨慕,住在舒適的房間裡,每日有仆人將食物送到門前,除了修煉就是力量訓練,覺得無聊了,就看一些雜書,或是在後院的小花園裡散散步。
而相應的代價僅僅是被南楠調戲取樂,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雄性尊嚴罷了,況且南楠還是一個絕色的少女。
不過蘇易卻很不爽,他暗自加大了訓練量,可惜在二階實力的南楠面前,始終隻有被蹂躪的份。
當然,雖然蘇易打不過她,卻完全有能力殺掉她,格鬥與死鬥從來都是兩碼事,但蘇易卻找不到任何出手的理由。
直到一天醒來之時,蘇易睜開眼後愣了兩秒,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難以置信放在眼前的東西。
下一刻,蘇易的臉上難以抑製地湧出震驚,狂喜,以及茫然的複雜神色。
擺在他眼前的是一管淡藍色的液體,如果上面的標識不是偽造的話,這應該是一管C級元能輔助藥劑。
他夢寐以求的東西。
淡藍色的絲絮在液體中沉浮飄蕩,美得如夢幻一般。
蘇易的手微微顫抖,仍難以理解這塊從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南楠在床上翹著腿,眼中閃過一分複雜,卻是語氣不屑地道:“一管輔助元能修煉的藥劑就把你高興成這樣,真是沒出息。”
這是她偶然間在物資儲存中發現的,一般來說,藥劑雖然有促進覺醒速度的效果,但卻會對身體潛力造成一定的損傷,世家中但凡有天賦的孩子都不會使用,而對蘇易來說,這簡直是一根救命稻草。
於是南楠猶豫了一會後,便決定送給蘇易。
蘇易最終平靜了下來,欲言又止,卻沒有伸手去拿,即使在天啟大陸,這也算得上是貴重物品了,更何況在貧瘠的緋月,一個金閃閃的帝國金幣足以讓一個一階元能戰士為之拚命!
南楠卻是不耐煩地道:“這是你一年的報酬,預支給你了。”
說罷少女便再一次離開了,顯然是給他留出獨自使用的空間。
蘇易愣了許久,最終還是接受了這個現實,眼中再度火熱了起來,他甚至開始覺得這個一身公主病的蠻橫少女還是有可愛之處的。
他非常需要這管藥劑,而此時,他並沒有付出什麽難以接受的代價就輕易得到了,可他並不會因此而拒絕。
蘇易眼中露出一抹果斷,他擰開藥劑,毫不猶豫地吞到了肚子裡。
入口是一片難以言喻的冰涼苦澀,蘇易卻是一點一滴不剩地將管壁舔乾淨,隨後盤腿坐在地上,腹部的火熱漸漸傳向全身,他開始運行第不知道多少次的《兵者・感應篇》。
一絲又一絲的元能被拉扯著進入他的身體,如果說以前感應到的元能是點點梅雨般的顆粒,那麽這一次感應到的元能就是一道成線的雨珠。
量變引發質變,蘇易驚喜地感受到,成線的雨珠不再如蒸發般消失,而是清晰地存在。
他穩住心緒,開始小心翼翼地引動雨珠衝擊那道屏障。
就在這時,異變突發!
那些雨珠在屏障前止步不前,像是受到了什麽牽引,不可抑製地沉沒在身體之中。
蘇易愣了一刻,眼睛一瞬間變得通紅,他心中的憤怒簡直快要把牙咬碎!
為什麽!為什麽又消失了!注定不能覺醒元能的話,他拿什麽去尋找如父親般對他的叔父,拿什麽回到天啟大陸,去探究九年前的那場變故!
蘇易瘋狂地引動著元能,額頭青筋暴綻,他咬牙發出不似人般地低聲嘶吼,像是一頭舔著傷口的野獸,進行最後的困獸之鬥。
然而牽引而來的元能仍在不斷地消失在他體內,蘇易不管不顧地催動著,臉上卻漸漸浮現出絕望。
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催動元能去衝擊屏障,更別說堪破屏障了。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迫使著他停下,而心底深處仍有一道不甘心的吼聲,讓他將這股絕望持續到藥效結束。
蘇易臉色灰暗,如死寂一般,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隻是機械性地不斷重複著動作。
就在這時,他似乎感到了有什麽不對勁。
蘇易屏住呼吸強迫自己靜下心來,他發現自己的身體似乎是在......變熱?
蘇易看向自己的雙手,視線頓時僵住,他的雙手浮現出詭異的紅色,皮膚下面像是有無數蚯蚓在扭動,竟是他的血管在鼓起!
蘇易感到身體中的火熱越來越焦灼,也越來越痛,這種痛楚超過了他所承受過的一切,以至於他的面部表情看起來無比猙獰可怖,
蘇易痛苦地閉上眼睛,喉嚨裡發出“嗬”的沙啞短促聲音,他猛地撕碎了繃帶和衣服,此時他單薄的身軀上,肌肉如鐵絲擰成一般線條分明,同樣湧動著詭異的血色,如果有人在這裡的話, 定然會駭然出聲,蘇易左胸處的血色簡直勾勒出一個形狀!
那是心髒的形狀!
在他看不到的身體內部,血液中湧動著星星點點的元能光芒,那是他多年來修煉的成果,沉入身體內部的元能,竟是被他的血液吞噬!
此時在C級元能輔助藥劑的強力激發之下,血液似乎達到了吞噬的極限,鮮紅凝實的血液中似乎誕生了一條絲絮狀的小蛇,這條小蛇順著血液的流動,最終進入了血脈的源頭――
心髒。
這顆心髒完全不是人類的心髒。
它的表皮附著點點星芒般的晶粒,隨著血液的汞出,晶粒暈閃著醉人的光芒,當小蛇遊進心髒之時,尾端竟是忽然瘋狂地掙扎了起來,像是獵物被拖進了獵食者的巢穴!
這時蘇易感到心髒處像是被無形的拳頭狠狠攥了一把一樣,隨後全身抽搐著倒在了地上,臉色漲紅到極致,像是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而那條小蛇在短暫地掙扎後被徹底地拖進了心髒,隨後再也沒有半分動靜。
像是被獵食者撕成碎片吞進了腹中。
在他的心髒中,一個殘破的符文漸漸凝結成型,在凝結的過程中,蘇易感到痛苦如浪潮般鋪天蓋地洶湧襲來,他眼前一黑,再也不省人事。
那道殘破的符文靜靜地懸在他的心髒之中。
之所以說是殘破的符文,是因為它的形狀很像一個符文被砍去了一半,而即使是半成品,也散發著古樸亙遠的氣息,而這種蒼茫浩瀚的古樸之感,竟讓人覺得它遠遠超過了人族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