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月大陸是帝國底層大陸之一,作為從異族手中搶來的土地,它幾乎繼承了底層大陸的所有特點,貧瘠,荒涼,暴力,混亂,唯一能吸引上層大陸居民視線的是,它距離太陽很遠,距離月亮很近,所以長夜漫漫,天上總是懸掛著一輪巨大的皎月,也因此,貧瘠的緋月大陸獲得了它唯一與上層大陸交流的方式――賞月。
每年都會有許多飛艇降落在緋月大陸,滿載著食物,劣酒,以及淘汰的老式煉金機械,以最廉價的方式來換取緋月居民的盡心服務和感恩戴德,所以緋月大陸有一個著名的笑話,說帝國其他大陸是由太陽的光輝孕育了文明,緋月大陸則是由月亮。
緋月大陸也有食物生產,可惜由於日照的時間太短,土豆和白薯吃起來隻覺得生硬,當然在這個朝不保夕的鬼地方,即使是高高在上的城主大人們也不會抱怨這一點。
從上空往下看去,相對肥沃的土壤都被鐵蒺藜圍成了不規則的形狀,裡面種著人們賴以活命的作物,由附近的城鎮嚴密監管,每天都會有餓到極點的流民們試圖拔掉幾顆白薯,然後被從暗處裡衝出來的守衛們用短刀刺死――偶爾覺得無聊的話也會用槍,屍體簡單處理後就成為了作物的養料,隨著碳循環進入生硬的泥土裡,人們的嘴巴裡,空氣裡,茫茫荒野裡......
這是城外司空見慣的事情。
鐵蒺藜同樣簡單劃分了階級,蒺藜外是居無定所的流民和拾荒者,靠戰場遺留下的戰爭機器殘骸活命,如果走運撿到一塊貴金屬的話,還可以重新回到城內,隻是這種活法無異於刀口舔血。
先不說荒野上到處都上演著黑吃黑的場景,在那些焦黑的戰土之上,每天都會有踩到舊式感應炸彈陷阱的倒霉蛋,也常常有拾荒者莫名其妙地被腐蝕掉大塊皮膚,一個毫不起眼的泥團裡沒準就殘留著哪個戰死的高階異族的汙血。
所以荒野上流傳著這樣一句笑話,坐在地上之前最好先捂上你的屁股,從這句話也能看出,城外的危險程度有多麽誇張。
鐵蒺藜內是有戶籍的居民,他們住在有軍隊守衛的城鎮之內,境況相對要好得多,隻要交稅就能受帝國法律的庇護――當然在這個鬼地方隻是維護基本的秩序罷了,沒錢交稅只會被城主的私軍趕出城外,為流民和拾荒者們補充新的生力軍。
在人族特有的強大繁殖能力之下,這個循環暫時還不會出什麽問題。
因此在鐵蒺藜內外分界線上謀生的蘇易時常感慨,人一定要有一技之長,不然進了城也早晚會被趕出去。
每當這個少年老成的家夥說出這句話時,頭髮花白的黃老頭一定會笑眯眯地點頭表示讚成,然後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蘇易啊,今天是個收高利貸的好日子......
黃永成是黑角城滾石區的大佬,坐擁兩家賭場,三家妓院,還有五個酒吧,手握滾石區一眾貧民的生殺大權,實打實的地頭蛇。
蘇易,則是他的得力手下,擅長管理賭場和收高利貸。
・・・
蘇易正站在一處破舊小樓的頂層,扶著鐵欄杆眺望著遠處,他的視線所及之地,正是黑角城的城門,城門處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大部分人衣著髒亂不堪,背著一個碩大麻袋,是典型的拾荒者裝扮,他們會把收集到的資源賣給城裡的商人,然後急不可耐地跑到貧民區的酒吧或妓院裡徹夜狂歡,出手比城內人還要闊綽,正是由於這些人的存在,
黃永成每天晚上都能小酌一杯真正的,散發著迷人香味的,由大把糧食釀出的酒。 蘇易很喜歡在這裡眺望,滾石區是城西最大的貧民區,到處是低矮的破爛瓦房和散發著惡臭味的水溝,隻有站在小樓的頂層上遠眺,讓極目盡頭的龐大視野充斥胸腔,他才能不斷地提醒自己一些事情。
此時正是黃昏時刻,從這裡能看到橘紅色的落日正緩緩沉入荒野的地平線之中,簇擁在落日周圍的層疊雲彩漸漸鍍上了一層暗紅光芒,在這最後的燦爛之中,隱隱有一輪緋色的圓月顯形。
漫長的黑夜將要來臨,中央城區傳來了響徹天際的洪洪鍾聲,城門隨之轟然關閉,最後一批拾荒者踏入了城內,他們將會在這裡暫住一夜,在長夜結束之後重回荒野,蘇易收回視線,舒展了下筋骨,隨後轉身離去。
他知道,乾活的時間到了。
下樓走到了大廳裡,櫃台處正坐著一個眯眼打盹的壯碩漢子,看他嘴角處流出的光亮,似乎是睡著了,蘇易朝櫃台走去,在一扇木門前停下,笑著道:“阿力,別睡了,要乾活了。”
壯碩漢子登時睜開銅鈴大眼,他的面容算得上有幾分英偉,然而下一刻咧開憨笑的大嘴,完全破壞了這一優點,他撓撓頭道:“好嘞,小易,還是要那些物件嗎?”
“嗯,幫我留點心。”
壯漢一邊把玩著成堆的花綠籌碼,一邊忍不住嘀咕道:“小易啊,你非得要那些玩意幹啥,花的銅幣都能睡小蘭這樣的女人一個月了。”
單看面容最多不超過十五歲的少年破天荒露出窘迫的神情,連忙推開木門走了進去,木門之下,竟是一道道通往地下的黝黑台階,一股混雜著烈酒,荷爾蒙,潮濕霉味的氣息撲面而來,蘇易皺了皺眉, 緩慢而勻速地向下走去,隨著步伐邁動,他的面容漸漸冷峻下來,再也看不到一絲稚嫩。
黑暗漸漸消失,眼前的景象愈發光亮,零散卻尖囂的聲潮傳進耳中,蘇易一隻手緩緩劃著由鋼板加固的牆壁,面無表情地走過拐角。
這時視野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相當寬敞的區域,外圍擺著十幾張牌桌,此時人並不多,隻有一個牌桌圍滿了人,這群滿嘴黃牙,渾身臭味的家夥大半是城外的拾荒者,往裡些是一個碩大的吧台,裡面擺滿了酒瓶,一個年輕的酒保正挽起袖子認真擦拭著酒杯,再往後有幾個破爛的沙發和鐵皮桌椅,坐著幾個濃妝豔抹的女郎,在其之後是幾個小房間,作用不言而喻。
對朝不保夕渾渾噩噩的窮人們來說,這裡簡直就是天堂。
正如眼前的場景,緋月大陸最主要的產業都是地下產業,在帝國憲法光輝普照不到的地方,賭場,妓院,角鬥場遍地開花,漫漫長夜,總要做點什麽打發時間,最直接最常見的方式便是宣泄欲望。
這種沒有生產輸出能力的行業按理說應是畸形而局限的,然而在帝國上層大陸的“幫助”下,在那些慕名而來,到緋月大陸尋求刺激的貴族的援助下,這些行業反而十分繁榮,並衍生出五花八門的規則和束縛。
當然對眼前這個貧民區裡的小賭場而言,規矩通常是看誰的拳頭大,誰的錢袋鼓。
所以當蘇易在牌桌前漫不經心地踱步時,一個身高接近兩米的壯碩大漢騰地站起身來,眼神火熱地盯著他,大聲喊道:“嘿!小子!出個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