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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間三十九年事》第40章 韓家
  李絳房站起身來,笑著背負雙手看魚爭食。

  沒多久,有家丁低著頭,送來一張紙。

  “老爺,前線來報軍情。”

  雖說戰事由葉連召全權處理,但一州知府也是名義上的一方大員,戰事也須簡單通報一聲。

  李絳房接過,打開一看,紙上寫了幾行字。

  “青州五千水師大敗於東港,鎮胡關胡人來犯,戰事未定。”

  李絳房眯著眼,笑了一下,自己把稅使安排給了蘇門子弟了,這打起仗來,葉連召沒有糧草,還不是得向自己低頭?

  他一想到囂張至極的遼東大將葉連召,那副對自己低聲下氣的樣子,李絳房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的池塘幾尾錦鯉奔逃。

  笑的那家丁一臉莫名。

  李絳房倒是不擔心胡人打過來。

  畢竟半個幽州都是葉連召率領虎袍軍打下了的。

  幽州六縣的百姓也正因此,對於葉連召,是十分崇敬,仿佛葉連召這三個字,便抵得上千軍萬馬。

  所以幽州兩邊境,雖打了兩場戰事,但對幽州百姓的生活,並未產生什麽實質性的影響。

  況且,平常百姓哪裡有渠道知道戰事。

  少有幾個耳聰目明的商人,嗅到了一絲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拚命的囤糧。

  自古以來,這每逢戰事,糧草價格必漲。

  今天,安狗子就是為了這事,離了糧行,到了鎮江幫別院,去找軍師魏可染。

  魏可染此刻正在寫字,讓他稍等片刻。

  安狗子忙恭敬的退了下來。

  卻不敢坐在石椅上,只是立在石椅旁邊,用手彈了一下袍子上的米蟲。

  這幾天,安狗子實在是享受了一番人上人的滋味。

  在山上的時候,他只是一個糧台,手中雖捏著點小權小利,卻施展不得,而且還不受人待見。

  如今不同了,身為鎮江第二大的糧行掌櫃的,而且和知縣老爺掛上了關系,身份那自然是水漲船高,旁人就不說了,就說說那一縣主簿,見了自己,也得翻身下馬,笑面談上幾句。

  要是年前做山匪的時候,自己見了主簿大人,還不得跪下磕頭,大呼饒命?

  昨天,夜裡帶著兄弟們去喝花酒,那老鴇笑眯眯的一聲“哎呦!掌櫃的真是大駕光臨呐”,好像給他灌了一大口蜜水,直甜到了心坎裡。

  滿樓的人看自己,眼神裡都是尊敬。

  現在再讓他在山上做糧台,他死也不願意去了。

  “安狗子?”

  安狗子一愣,才發現魏可染已經寫完了字,拉開門,從屋子裡出了來,笑眯眯的看著自己。

  “魏先生!狗子這次來有三件事,第一件是要緊事情,您讓遊士房的弟兄們查的事情,已經查清楚了,幽州府來了位大人物,到了景太衝府上坐了片刻,而後就走了,景太衝還送了很遠。”

  安狗子看著魏可染,見到魏可染點了點頭,沒有怪罪自己替遊士房傳話的意思。

  這才笑了一下,繼續說道:“第二件事也是要緊事,魏先生,現在鎮江的糧足足抬高了一成,百姓在我們這存的糧,收回去了不少,賣到崔員外的‘五方糧行’了。”

  “幽州那邊怎麽樣?也是如此?”

  安狗子一點頭,看著若有所思的魏可染,道:“魏先生所料不錯,也抬了一成,每鬥一百五十文漲到了每鬥一百七十文。”

  “好了,此事,我已知悉,那第三件事?”

  安狗子一低頭,

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白紙來,眼巴巴的看著魏可染,眯著眼訕笑道:“屬下這名兒是瞎起的,為了好養活,只是如今成了掌櫃,再用不妥......還請魏先生賜名......”  這話說完,安狗子眼睛滴溜溜的看著魏可染,兩隻手捧的越發的高。

  魏可染淺笑了一下,收了紙張,道:“那,安掌櫃的,還且稍待。”

  “先生,屬下不急!”

  安狗子笑自肺腑而發,見魏可染回了屋子,想必是拿筆去了,不由得更加歡喜,脖子伸的老長的去看。

  “喲,哪裡來的百年老龜?”

  “娘的!是誰在......”

  安狗子臉色一變,正要發怒,轉眼看到了門外飄著一隻袖子。

  “是誰怎樣?”

  正是余春貓,靠在門框那裡,笑嘻嘻的看著他。

  安狗子臉憋的通紅,之前他就沒少聽曹大說過余春貓的手段,本來他還不信。

  直到有一回,晚上回了幫中,恰巧遇到送夜宵的丫鬟徐庾,就手賤去逗弄了一下,沒想到遇到了這姑奶奶,三言兩語就被扔到了幫中東側那池塘裡,按在水裡滾了滿滿一身的淤泥,這才知道了余姑奶奶的厲害。

  “是誰......是誰眼光如此之好,這龜兒嘛,自然打泥中來,嘿嘿,泥中來......”

  余春貓“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果然有什麽樣的幫主,就有什麽樣的下屬。”

  安狗子連忙賠笑,一彎腰。

  “不敢和幫主比,是您抬舉!”

  余春貓翻了一個白眼。

  剛說完,就見魏可染拎著紙張,笑著出來。

  安狗子連忙雙手接過,盯著手上的字,忙道:“屬下不認字,還請魏先生,給念念,念念。”

  魏可染笑的露出了兩行白牙。

  “安龜年。”

  安狗子沒反應過來。

  余春貓也是先一愣,而後笑得扶著門,眼淚都流了出來。

  “百年老龜這下成了真!”

  安狗子不敢惹余春貓,只是偷偷的朝著余春貓一瞥嘴,而後正色,朝著魏可染恭恭敬敬的一拜,道:“屬下謝先生賜名!”

  魏可染一搖頭。

  日後名震九州第一大商賈的名字,安龜年。

  就是這樣,草草的被定了下來。

  說也可笑,同是一山落了草,又一並拜在張幼初的麾下,怎麽有的人就青史留名,而有的人,卻在大沽山上,被割了頭顱。

  時耶?命耶?

  幽州城外,東港,張幼初和安晉看了許久。

  “安小牌兒,這青州水師戰鬥力不怎麽樣啊?”

  “只怕不是精銳,就連府軍都不如,看起來像臨時抓來的青壯,披上水師的袍子。”

  正說著,十一艘龍角大船調轉船頭,看樣子要退了。

  龍角大船一退,眼見著,就有不少潰兵丟盔卸甲的四處逃散。

  張幼初一扭頭,道:“抓個舌頭?”

  安晉一點頭。

  兩人都上過戰場,而且是真敢折騰,眼前幽州軍甲八千,這二人竟然敢明目張膽的去抓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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