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沒說怪你什麽,只是問問你罷了。”
張幼初說完,眼睛去瞧安龜年,安龜年的臉皮忙堆了堆,賠笑道:“回幫主的話,這些時日一直在糧行,負責糧行的周轉,全賴幫主......”
“嗯,好,那你就繼續做下去吧。”
安龜年吞了口唾沫,忽然大著膽子,看了一眼張幼初,低聲道:“主公,還請放心,糧行的事務,狗子一定處理好。”
張幼初看了一眼安龜年,看來他安龜年,還是有一些眼光的。
主公,幫主,這兩個稱呼,可大不一樣。
不過張幼初也沒說破,而是笑了一下,繼續道:“這些事情說完了,想必大家都知道幽州近些日子的兩場戰事吧。”
桌子一應人,皆一點頭。
唯有遊余楣瞪著眼睛,看著張幼初,道:“幫主,啥時候打起來的?和誰啊?”
張幼初愣了一下,卻立刻恢復了狀態,沒有理睬遊余楣,繼續道:“既然大家都知道這件事,那我就繼續說了。”
遊余楣一撓腦袋,不理解為什麽幫主無視自己。
“按齊稅法算,每逢戰事,應抽五戶一丁,加稅一成,以供邊疆耗費,不過幽州情況特殊,葉老將軍坐鎮此處,並未拓稅,而是提早收了一個月。”
張幼初此話一出,馬猴馬鹿曹大遊余楣四人嘩啦啦捆著手鼓掌,交口稱讚葉老將軍宅心仁厚,真乃幽州之幸。
余春貓與安晉都是第一次見到此景,不由得有些錯愕,魏可染是久經風浪了,對於此景,臉色絲毫未變。
張幼初臉色一黑,冷咳了一聲。
“好什麽?”
四個人全傻愣愣的停了手,聲音一下靜了去。
安龜年強忍著笑,眉目動了一下。
“不知道幽州稅收早收一個月,還要全收糧食的後果嗎?咱們糧行都要倒閉了,我拿什麽養你們?”
張幼初一拍桌子,橫眉豎眼。
那四人噤若寒蟬,低著頭不敢說話。
“我告訴你們,我給你們安排的是榮華富貴,一個個都是統領百人的人物,錦衣玉食,風光無限!但有個前提,那便是息來糧行不能倒!”
滿座噤聲,聲音之大,包括安晉與余春貓都微微低頭。
“今天交給你們的事情,都辦好了,除此之外,還要給我想清楚,咱們糧行如何能開下去!要是還不明白的,滾去找安狗子問,別在這煩我!”
說完,又一拍桌子,勃然大怒。
“都散了!”
鎮江幫的骨乾,一個個仿佛霜打的茄子一般,低著頭走了出去。
等人走淨了,張幼初笑著坐在椅子上。
“魏先生,這下該咱倆盤算了。”
魏可染點點頭,笑道:“幫主這般激勵,只怕過了些火候。”
張幼初不以為意,嘿嘿一笑,一擺手。
“不怕,這群人都是山裡舔血的漢子,雖不懂事情,但未必沒有辦法,再者說,也是讓他們明白明白,鎮江幫是一榮俱榮,免得日後幫員多了,生些是非。”
魏可染眼睛欣賞的看著張幼初,沒有說話。
“魏先生,你說,咱們不給糧也不行,給糧了,又怕倒閉,本來按著‘銅糧策’的辦法,已經到了第二步‘行馬糧’了,如今一棒子給打回了原型。”
“主公莫急,凡事皆有因果,這給不給糧,都是果,要想解決此事,還得從因上找,百姓手裡有了余錢,才能使得息來糧行運作盈利。
” “那,我去砍了景太衝?”
魏可染愣了一下,旋即站起身來,道:“主公,且去。”
張幼初連連擺手,笑道:“玩笑話,玩笑話,魏先生還請繼續。”
魏可染無奈坐下,低聲道:“稅收提前並不礙事,礙事的是只收糧不收銀,百姓手裡怎會不留些銅子購鹽購布?”
說到這裡,魏可染清了一下嗓子,正色道:“如此以來,魏某便有三策,供主公所選,下策,購京南之糧十萬石,大開息來糧行,平價供糧,以應幽州之急,料此一來,五方糧行不知我行多少石糧,必定呀放下糧價,與我相爭,如此一來,糧難可解,但此策風險,成本頗大,且無回報。”
張幼初聽完一點頭,想起以前和父親在涼王府上的日子,每逢事項,也是這般,供上中下三策,讓歸洗河挑選。
魏可染沒有看張幼初,而是繼續道:“中策,見幽州知府李絳房,以稅糧總額半成為利,許其,借稅糧而放稅糧,能息糧價,有李絳房壓著,此事應無風險,且無須成本,只需舍了幾千兩銀子與李絳房。”
張幼初一撫掌,笑道:“大妙,我選上策。”
“上策,便是令安龜年關糧行之門,使馬鹿、安晉往京南購糧,遊士房煽動民反,主公再去搶了崔家女兒,擾亂崔家與景家的婚事,將聲勢造大,再斬安龜年於鬧市,讓安龜年滿身汙水,由主公撥亂反正,而後再大開糧門,放糧於幽,幽州百姓,孰能不敬主公乎?憑此聲威,裹挾民意,再平價兜售余糧,如此,糧價安能漲上一絲?”
張幼初眼睛發亮,張了張嘴又閉了上。
片刻,才高聲讚歎道:“好策,魏先生果然大才,只是,有兩個地方,我還有些疑議。”
“哪兩處?”
“一是安狗子這廝,雖沒什麽本事,但一直從山上跟著我下來,兢兢業業,多少有了些感情,我有些舍不得,可否,用些其他辦法?”
魏可染笑了一下,一點頭,示意繼續說。
張幼初嗯了一聲,繼續道:“二就是小事了,魏先生有個字眼用錯了,去擾了崔家與景家的婚事,不是搶崔芫,而是——救她。”
魏可染大笑,點了點頭,站起身來,道:“主公所言極是,是救,至於安龜年那事,魏某,還有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
“幫主有個一奶同胞的弟弟。”
張幼初愣了一下,道:“我怎麽不知道?”
魏可染哈哈大笑,摸了摸肚子,又用手橫了一下眼睛。
“便是上次赴燒尾宴的鎮江幫幫主張油鼠咯。”
張幼初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
“張油鼠?這算是金蟬脫殼?”
魏可染一點頭,笑道:“如此一來,便須有一些改動了,一奶同胞的弟弟,殺之可惜,遇到民怨,只需斷其一耳,剝落掌櫃身份便是,這層殼——日後一定有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