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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間三十九年事》第29章 蘇賊
  鎮江縣,鎖雀閣,二樓。

  景蘅臉色陰沉的坐在席間。

  身旁坐著三人,看穿著都不平常。

  “枉費我向赤虯天要了《血光經》,這老貨,當真一點用都沒有!”

  景蘅對面坐著那紫袍男子笑了一下,遞過一盞茶來。

  “景兄何必動怒?聽說這鎮江幫要在鎮江開糧行?以後豈不是有的是機會整治?”

  景蘅冷哼了一聲,一把抓住紫袍男子的衣襟。

  “在鎮江,就沒有敢在我頭上動土的!燒了我的金庫,我要他們死!”

  人伢子市,一年能給景蘅賺個上萬兩白銀不說,還是景蘅勾結上遊子弟的玩樂之所。

  如今被林浣衣、遊余楣一把火燒了,自然痛心不已。

  這倒也是小事,伺機報復過後,再建個市也不是多麻煩的事。

  只是前些日子已經寫信,邀了首輔的侄子蘇煋來幽州“百人獵”。

  如今到何處去尋百人?

  他父親景太衝原名景莫衝,後來得了首輔蘇太寅賞識,賜字“太”,這才改名景太衝,並拜首輔蘇太寅為師。

  而他受了父親之命,自然是死命巴結蘇太寅唯一的親近,侄子蘇煋。

  前些年進京,打聽到了首輔侄子蘇煋,生性殘酷,喜歡殺人剝皮,這才有了建立人伢子市這事。

  只不過,如今卻難以兌現了。

  “那鎮江幫,有多少人?”

  “大概......百人?”

  景蘅思索了一下,一招手。

  門前侍女開了門,女妓翩翩跟了過來,一個個濃妝豔抹的倒臥在幾人懷裡。

  景蘅一手從身旁人懷裡攬過一個女妓,猛地一巴掌扇在了臉上。

  那女妓臉皮浮腫,眼睛緊閉,一聲都不敢吭。

  這知縣大公子的脾氣,整個鎖雀閣誰人不知?

  又過了幾天,遊余楣和谷鑄酒到了知縣哪裡,領了官府的憑證,雖說沒有官印,但也是衙門的告示,鎮江城一下子嘩然了起來。

  “莫不成......這息來糧行還真的是做冤大頭的買賣?”

  “縣太爺給了憑證,怕是做不得假。”

  “再等等,也不急。”

  張幼初和著袖子蹲在椅子上教林浣衣寫字。

  “手在拿後面一點,不要太用力。”

  剛過了年,幽州雪都沒化開,天氣還是稍冷了一些,雖說如此,林浣衣依舊是頭上汗滴了一下子。

  一橫一豎,一撇一捺。

  兩個“木”字倒是寫的有三分樣子。

  不過要說寫的是“林”字,就差得遠了。

  “笨死了!”

  林浣衣一瞪眼,張幼初悻悻的閉上了嘴。

  “不用你教!我去找魏大叔!”

  這幾天都在別院住著,林浣衣和魏可染倒是熟絡的多了。

  魏可染生的好看,又有一股子書生氣質,難免比張幼初這等無賴模樣可親的多。

  張幼初倒是一聳肩,巴不得由魏可染教林浣衣。

  自己踱步走了出去。

  正院被改成了小校場,許經諾正帶著大戟房操練。

  原本七八戰陣已然用不得了,加上後補入的房員,也才不過四十人,如今行陣只能暫時放在一邊,操練身體才是正途。

  許經諾看到張幼初來,叫了一聲幫主。

  張幼初擺了擺手,意思是說你們繼續練著,轉身到了後堂廚房,偷了一盤子花生米出來。

  剛出來一下子撞了一個滿懷。

  花生米撲簌簌的掉了一地,灑了大半。

  “誰啊?”

  小丫頭連忙跪在了地上。

  張幼初愣了一下,旋即想起是和林浣衣一起救出來的小丫頭。

  “編喻,快起來吧。”

  這名字是魏可染給的,胡地丫頭叫“緝雨”,剩下的依次是“徐庾”,“可漁”,“怕虞”。

  編喻看樣子不過十二、三歲,撞了幫主正是滿臉驚恐,又想起來自己是跑來偷吃,哪裡敢起身。

  張幼初撓了撓腦袋,低著頭將她扶了起來。

  “過來偷吃?”

  編喻一驚,小嘴張的老大,差點又要跪了下去。

  張幼初一把撈住,拉著編喻進了廚房,賊眉鼠眼的看了看四周。

  轉身到廚房裡拿了一個饅頭,放在了花生米盤子裡。

  而後張幼初表情略帶惶恐,眼神四處瞟著。

  “快拿著,千萬可別說見到幫主來這裡偷吃。”

  模樣可笑至極。

  編喻臉上一紅,低頭道:“謝幫主。”

  聲如蚊呐。

  張幼初微微一笑,拍了拍編喻的腦袋,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死了爹不哭的,我這一輩子,就見過兩個。”

  慎伯嘮嘮叨叨的,正坐在甲板上吃著青州梨。

  安晉靠在船邊,一言不發的摸著卻甲劍。

  “船家,怎麽這麽慢啊,這什麽時候能到幽州啊?”

  掌舵的臉色一黑,心道滿船的人就你事多。

  回頭看了一眼慎伯,道:“老爺子,這船剛走,到幽州得明天晚上。”

  慎伯哼了一聲。

  “嗚——”

  忽然聽到一聲戰角長鳴。

  滿船的目光都瞟了過去。

  安晉臉色大變,連忙站起身來。

  慎伯離得老遠,用梨核精準砸了一下安晉的腦袋,道:“看什麽看?沒見過世面?”

  安晉愣了一下,緩緩的坐了下去。

  這角聲,他熟悉得很,青州水師開拔。

  “難道,穆蕭儀,要動手了?”

  京城,蘇府,書房。

  蘇太寅接到情報,無奈一笑。

  半晌。

  “若是晚死一年,大事可期也。”

  半晌,無人應聲。

  蘇太寅一招手,身後黑影現了出來。

  “讓大理寺快些判了宋啟基,逼黨興歸出來。”

  敬文先生宋啟基弟子百余,得意門生僅有三人,京都黨辟夫,幽州焦闌直,並州馬如是。

  而黨辟夫,便是當朝大學士黨興歸之孫。

  那影子接了過去, 身子透過牆,在京都青石板下遊蕩。

  當日午後,大理寺判宋啟基斬首之刑,七日之後由刑部侍郎石襲欖監斬。

  朝廷六部三院,大半都掌控在蘇太寅手裡。

  此刻,皇宮內院。

  天子趙晟坐在禦書房,身側卻沒有人伺候著。

  半晌,門被拉了開。

  “陛下。”

  天子趙晟放下奏折,抬頭看了一眼。

  獨臂書生淺笑著看向天子。

  “安公,有何要事?”

  “陛下,斬蘇賊的時機,就要到了。”

  趙晟額頭青筋隆起,忽而仰天大笑。

  他登基之時方才二十三歲,如今已經五十八歲了,此間過了三十五載。

  便隱忍了三十五年,歸洗河起義殺了老涼王,他便只能封他做涼王,穆蕭儀困了安家軍,他便只能讓他繼續擁兵自重,交州土司王尚可宸不服調令,隻得用公主和親。

  這是因為誰?皆是這把持朝政的蘇太寅!

  朝中大將,除了一個崔洞年能聽宣,其他皆是叛賊蘇黨。

  朝中臣子,除了大學士黨興歸與吏部、吏部尚算忠心,這朝廷之上,哪還有天子落腳的地方!

  好在這幾年安興文入了京,輔佐自己。

  先生用計斷了涼王一臂,又用了“驅虎吞狼”的辦法,舍了想造反的安國淵,困住青州軍不得妄動。

  如今,終於到了殺蘇賊的時候了嗎!

  趙晟一陣狂笑,笑聲從皇宮傳了老遠。

  “咳......啊!啊!”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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