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幼初那邊還不知道安晉這邊的事情,捏著土遁法訣就走,在地下穿行。
只不過地下分不清,還需起身去看。
崔府佔地頗廣,樓台房屋不少,張幼初一時摸不清頭腦,在牆上亂走。
好在眼見著丫鬟去送夜宵,張幼初琢磨了一下,便一路跟了上去。
那丫鬟一路走,走到了後院,用身子輕輕推了推門,叫了聲“三夫人,夜宵給您送上了”。
張幼初立住腳步,偷偷的縮回了身子,看來此處,並不是去崔芫的閨房。
不過無妨,既然那個所謂的三夫人住在此處,那此處就應當是崔府女眷的住所。
就在三夫人院子的後面,見著一處不同的小院。
院子裡養著一棵柳樹,看樣子有些年頭了,只不過此時天色晦暝,加上柳樹未綠,這才沒有看見。
樹下懸著一個秋千,用麻繩搓好。
看樣子,就是這地方了。
張幼初躡手躡腳的落了下來,輕輕敲門。
裡面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
“誰?”
正是崔芫的聲音。
張幼初不由得疑惑,這崔芫閨房竟沒有丫鬟陪侍,不過總算是找到了。
“崔姑娘,莫慌,是我,大沽山上的張幼初。”
屋裡面,崔芫臉色變了一下,她並非不諳世事的大家閨秀,對近些日子的事情,她頗有耳聞。
饒是她冰雪聰明,此刻還是愣住了。
張幼初皺著眉,他就怕這事,因為一旦崔芫對他有了戒心,他便只能強行闖入。
如此一來,若是強闖閨房,便落了下乘不說,還耽擱了魏先生的計謀——魏先生的本意是破壞婚事,讓崔芫給崔定安傳話才行。
故而他本意是想帶余春貓來的,只不過今日林浣衣自責得很,余春貓正安撫著,這才退而求其次的帶了安晉。
其實遊余楣身為幽州九秀,身手更好,只不過實在是不能帶他來,按遊余楣的性子,讓他來做這些事情,不啻於要他性命。
正要推門,便聽到裡面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恩公,您且稍等,且稍等。”
張幼初抬起的手,懸了一下,又放了下來。
片刻,崔芫推開門,面皮上看不出驚慌神色,低著眉道:“恩公,女兒閨房,說話多有不便,若有要事,還是樹下說吧......”
張幼初一點頭,引了出來。
春夜柳枝,濃雲遮月。
看不清崔芫的容貌,隱隱約約的看得見身姿仿佛潤了一圈。
“某在坊間聽聞,崔姑娘的大婚將至?可否滿意?”
張幼初時間不多,故而開門見山,直接把話遞了出去。
崔芫面色一變,她見識過張幼初的本事,不敢高聲嚷,預計著張幼初此來,是為了父親崔定安生意上的事情,方才硬著頭皮出來,卻沒想到,張幼初打的是她的主意。
一咬嘴唇,手縮了一下,低聲道:“崔芫謝過恩公掛念,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說,崔芫對恩公,只有一腔感恩之情,救命之恩,當來生與恩公做牛做馬,償還此恩。”
張幼初見狀,不由得苦笑,他本無暇說些其他的,但怕嚇住崔芫,隻得低聲解釋道:“崔姑娘多慮了,某來此,只為了講一件事,你那夫君景蘅實非良人。”
崔芫聽到這裡,暗暗吐了一口氣,手也松了松。
“狎妓暫且不說,單說景蘅販賣人口這事兒......”
張幼初正苦口婆心的說著。
卻見崔芫一仰脖子,唇角泛起笑來。
“崔芫自幼生在鎮江,家父又從商多年,怎會不知?”
張幼初張了張嘴,又閉了上。
“在縣衙對面,有一處人伢子市,這崔芫管不著,也管不了,更不關崔芫的事情......”
“恩公,你可知道?景大人身為一州稅使,何等身份,別說是嫁給他兒子,即便是要我去服侍那年邁的景大人,崔芫也願意,又怎麽會不滿意這段姻緣?”
“恩公,景蘅再怎麽樣,也要給我爹三分薄面,崔芫嫁過去,再不濟,也是個少奶奶,世間疾苦不假,卻挨不到崔芫的腦袋上......”
張幼初越聽心越寒,原來這世間上的林林總總的各樣皮囊,裝的是各色的人,不是按照極好極壞這般應對裝填的。
皮囊好看的難看的,和那裝的一團團一坨坨心臟是否鮮紅,一文錢關系都沒有!
只是他想不明白,為什麽崔芫願意嫁給這樣一個人渣?她難道不知道開人伢子市之惡嗎?那籠子裡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被人像畜生一樣看待褻玩。
再說鎮江城裡,被景蘅玩弄致死的妓女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她就不怕?
明明生得一幅好面皮,又是冰雪聰明的機靈性格,何苦這般作踐自己?
正想著,一根簪子,閃著銀光,狠狠的插了過來。
奔著左胸口。
張幼初慢慢的伸出手捏住, 輕輕翻腕子,一折。
“嘩啦啦”
連帶著簪子上的珠子,散了一地,好看極了。
崔芫大驚失色,她沒想著,這般距離,也殺不了張幼初。
張幼初松開了手,那半段簪子掉在了地上。
“你別喊叫,我不殺你。”
崔芫立刻捂嘴,朝後退去,臉上只有無盡的驚恐。
張幼初已無心去想,崔芫是故意擾亂他的心神還是真是這般,只是面無表情的道:“倒是想的通透,既然如此,你便嫁吧。”
說完,張幼初一拂袖子,遁入地下。
崔芫跌坐在地上,看著面前那折斷的簪子,和那一地珠子。
是場夢?好不真實。
一路到了門外,就見著安晉用被褥包著一個人。
“誰?”
“崔芫啊!”
張幼初愣了一下,回頭又去看了看崔府。
“崔芫?”
安晉點點頭,指了指被子裡的人,道:“這不是你說的嗎?生得好看,性子機靈,唇齒鋒利。”
張幼初實在是愣了,偷偷摸摸的掀開了被褥。
露出一張昏迷的女人臉來。
只不過看樣子,年過三十了,不過還是很有顏色。
“這是崔芫?”
“是了,我在我那邊沒尋到,都是一些假山,便到了你那邊,正找的時候,就見她正痛罵下人燒的夜宵難吃,接連罵了半柱香!唇齒鋒利!可見一斑!”
張幼初黑著臉看著安晉。
“你是不是對唇齒鋒利這四個字,有什麽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