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琦終究是要撤出吳川的，不過還有十天的時間。

　　掠奪從來都是一件能調動所有人積極性的事兒，吳川城裡的百姓早就跑的一個不剩了。

　　矮矮的墳堆圍著城牆，證明著這是他們曾經守護過的地方。不過他們也不知道在此之前，這裡還埋過多少屍骨。

　　程處默成了主持公道的人，不過物品實在太多，平均分配自然也就成了他最棘手的問題。

　　忙的不可開交，還有心思幫著別人亂出主意的趙虎一手提著一個籃子，上面蒙著一層灰麻布，不知道裡面裝的什麽。

　　不過據知情的下屬透露，他的籃子裡裝的全是跟別人換來的首飾。只是不知道這些比長安城裡工匠做的查了百倍的東西，拿回去給柳馨，會被會被她罵死。

　　“韓家派了辛獠兒來，如今在峨石遭遇了大股的土匪，而辛獠兒又不願意繞路，與之前的變通截然相反，現在是固執的讓人擔憂！”

　　柳如煙一邊說著，一雙秀眉不禁已經緊皺在了一起。

　　此時的月光剛好摸過樹梢，這裡比不得中原地區，晚間的風吹在人身上竟有些發冷。

　　抱著雙臂，把腦袋拄在胳膊肘上，她很好奇韓琦為什麽總喜歡坐在房頂上，如今看著他望著月亮發呆的樣子，大概他是想站在高處，離那輪明月更近些吧！

　　雖然平時裡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可背地裡總是如此的孤獨，好像並不屬於這個世界似的。

　　這讓她不禁想起當初從長安一路追著嶺南前，趙氏拉著她的手說了一夜的話，其實韓琦自己心裡也清楚，自己不可能把豫章娶回來，也不能給她什麽名分，而且還非得娶別人才能把她接回長安。

　　而這夫人的第一人選就成了關鍵，薛晴的身份特殊，這也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朝堂裡那群身處高位的人自然也不會同意他把薛晴娶回家，於是柳如煙就成了眼下最合適的人選。

　　一邊想著，柳如煙的目光不禁移向了套在自己手腕上的玉鐲子上。

　　這可是趙氏親手帶在自己手上的，原本是一對，不過另一個是留給趙虎的。

　　正想著，嘴角不禁微微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不知何時，韓琦已經取來了自己的長袍披在了她的身上。

　　“剛才你是說辛獠兒吧?”

　　被韓琦這麽一問，柳如煙臉上的笑意頓失，真不知他到底是故意的還是原本就沒有在聽。

　　“如果他連一群土匪都對付不了，那我還真是看走眼了，不必擔心，這個世界上說誰固執我都信，辛獠兒除外！”

　　“我們退出吳川，接下來去哪裡?”

　　聞言，柳如煙也是一臉認同的點了點頭。

　　其實辛獠兒這麽做也是有自己的打算，韓家到現在為止都沒有招過一個護院，可等他回了長安，這件事兒就該提上議程了，畢竟無論是韓家，還是整個莊子。發展的速度都實在太過驚人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可並非空穴來風。

　　“按原路返回，馮盎撐不了多久了，最後能落得跟邱和一樣的境地已經算是他的福氣了！”

　　說到這裡，韓琦的思緒已經飛回了長安去，不知道那幾個小家夥怎麽樣了……

　　“他不是你們的父親吧?”

　　張金稱好奇的問道。

　　他們一路南行，一路上躲過了好幾波朝廷搜查的人馬，終於趕在夜裡進了山。

　　“父親就是父親，哪裡還有什麽是不是的?”

　　最小的韓果奶聲奶氣的說了一句，

臉上一副怒氣衝衝的表情已經出賣了自己。話音剛落，就立刻引來幾個哥哥的一陣白眼。　　見狀，張金稱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兩聲道:

　　“傻子都看得出來，你們能瞞得住什麽，一個十五六歲的娃娃，哪裡會有這麽多孩子！”

　　張金稱說完沒好氣的在幾個小家夥的腦門上一人彈了一個響指，接著道:

　　“昨天你們給湯裡加了什麽?”

　　聞言，韓聰幾個齊齊笑嘻嘻的看向了張金稱。

　　“蘑菇，是蘑菇！”

　　“提鮮的！”

　　“味道怎麽樣?”

　　“我覺得好喝！”

　　幾個小家夥七嘴八舌的說道。張金稱隻覺得兩耳發麻。

　　“嗯，味道不錯，下次多放點也無妨！”

　　張金稱終於忍不住擺了擺手說了一句，心裡竟也是暗自佩服起韓琦來，與這幾個整日在一起，怕是要被吵死的。

　　時值午夜，張金稱已經呼呼大睡起來，鼾聲打的如雷，像是想隻用鼾聲警告這韓聰韓昊幾個似得。

　　他們幾個自然是沒有睡的，畢竟除了這鼾聲，想辦法把與張金稱有關的人引出來才是真個的。

　　“昨夜的蘑菇沒起作用，看來不是毒蘑菇！”

　　韓聰用一雙小手托著圓鼓鼓的下巴，一副沉思的樣子說不出的滑稽。

　　“這就怪了，我記得父親往莊子裡引種的蘑菇也有些帶毒的，與我們昨天摘的沒什麽兩樣，怎麽會?”

　　“先等等看，說不定……”

　　韓昊話還沒有說完，只見張金稱突然翻了個身，嚇得幾個小家夥立刻倒頭就睡。

　　而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幾名百騎司的人目不轉睛的盯著山洞的方向，落在枝頭的布谷鳥甚至都沒發覺它的身下竟還趴著一個人。

　　月色不知不覺的向山後劃去，世間的所有事情也隨一起沉寂了下來。

　　韓琦保持一開始的坐姿，直挺挺的坐了一夜。

　　扭過頭去，柳如煙似是有所感應，扭了扭頭，把身子更往韓琦身上蹭了蹭，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熟睡。

　　不知是夢見了什麽，長長的睫毛下竟掛上了幾顆晶瑩的淚珠。

　　可韓琦現在卻沒有任何非分之想，自己的孩子就快出生了，他隻想馬不停蹄的回到豫章的身邊，即便是知道身旁這女子很可能才是自己要明媒正娶的，可在他心裡，豫章始終是自己……

　　可他並未看見，正對著房簷的窗下，薛晴已經把這一幕盡收眼底。

　　“與其有時間為這濫情的人傷心，不如想想正事兒！”

　　蘇我石川不合時宜的打斷了她的思緒，冷哼了一聲說道。

　　長安已經傳來了消息，如今韓家幾個小崽子的生死已經握在了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