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棒球帽的曾恪大步走入廳堂之中,表情陰沉,卻是沒有看周圍人一眼,徑直走到了李淑芬的身邊。
“你是個什麽東西,你……”
見到一個青年面露厭惡的走了進來,還大言不慚的表示要經過他的意見,二家嬸子張春的潑辣脾性又上來了,跳著腳就要開罵,卻是被自家男人拉住了。
曾恪很少回老家,而且這個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幾年不見,身高長相已與幾年前大不相同,是以張春第一時間並沒能夠認出來。
但她沒認出來,不代表其他人認不出來。
頓時有人輕呼了起來。
“這……這好像是小恪!”
“是小恪吧?這孩子,都已經長這麽高這麽壯了!”
“都是大人了……不過,這個時候他回來了,那今天這事……”
“二房家有男丁回來了,這……拿主意的應該就是小恪了吧!算了,先看看,看他怎麽說!”
也難怪眾人的反應劇烈,在鄉下,男人一向才是拿主意拍板的那個人。之前是曾家二房的男人走了,曾恪也沒有成年,挑大梁的隻能是李淑芬,但現在曾恪突然出現了,而且按年級來說,曾恪已經十八歲,成年了,那麽做主的權力就落在了曾恪的頭上。
最重要的是,別看到場的曾家人挺多,但在分量上可無法和曾恪相提並論。曾恪可是曾家的嫡長孫,農村裡就看重嫡系和旁系的區別,曾恪的話,沒有人能夠無視。
說起來,曾家也算是家門不幸,五房兄弟姐妹,老大少年夭折,老二倒是結婚生子,不過人到中年也因為意外離開人世,剩下三個妹妹,倒是無病無災,可惜到底是女兒身,外嫁出去,自然也算不得真正的曾家人了。
所以說,曾恪就是曾家目前唯一的男丁後代了,他不是嫡長孫,誰是?
唯一直系傳人,這個身份的分量可想而知。
看見曾恪出現,一眾叔伯嬸嬸們的臉色都變得不大好看,他們可以欺負李淑芬這個外人,但對於曾恪,他們卻不敢做得太過,沒辦法,曾家就這一個獨苗,延續曾家香火的重任,還得落在曾恪的頭上。
卻是沒有想到,曾恪剛才早就將外面,將一群人逼迫自己母親的醜陋面目瞧得一清二楚,對於這一大家子人,他現在是滿心的厭惡。
沒有理會眾人的招呼,曾恪走到母親的身前,李淑芬也是一驚,沒想到曾恪會突然出現在這裡,慌忙站起來,道:“趕驢,你……你怎麽來了?”
李淑芬心裡有些緊張,家族裡狗屁倒灶的事情,她並不想讓兒子知道,畢竟這種事可不怎麽光彩,李淑芬很清楚,如果曾恪知曉了,肯定會曾家人心存芥蒂,李淑芬到底是太善良了,她不想兒子和曾家反目成仇,畢竟不管怎麽說,曾恪身體裡流的是曾家的血液。
“媽,我都知道了。”
曾恪寬慰似的拍了拍母親的手,李淑芬面色一變,想要說什麽,卻是看見曾恪輕輕的搖了搖頭,“一切有我,你的趕驢已經長大了,這些事情,交給我。”
看著目光堅定的兒子,李淑芬心裡既有擔憂,更多的卻是欣慰,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好吧,趕驢,你長大了,這些事情你有權力做主了,不過……別和你的叔伯嬸嬸們起矛盾……來,你坐我這兒。”
說著,李淑芬就要讓開自己的座位。
曾家的座位排次也是有講究的,能夠做主議事的都是男丁,但李淑芬家的情況特殊,所以這個位子就讓她坐了,但現在曾恪來了,按照習俗傳統,這位子就該由主事的男人來坐。
曾恪搖了搖頭,用手將母親按在椅子上,左右看了看,徑直往旁走了兩步,在張春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你這個小兔崽子,你給我起來!這是你能坐的位子,還動不動尊卑禮數?”
張春張嘴就開罵,曾恪看都沒看他一眼,而是看向了自己的三叔:“三叔,你自己的位子你不想坐,那麽侄兒我來坐,沒問題吧?還是說,你這一房當家的,是個娘們?”
曾祿的耳根子軟是整個蓮花村就出了名的,還別說,他這一房,當家作主的還真就是張春。此前張春大咧咧的坐在這個位子上,曾祿都沒意見,別人自然說不出什麽來,但現在曾恪把話挑開了,曾祿再想說自己家是一個女人當家作主,那估計別想在蓮花村抬頭做人了。
曾祿訕訕一笑,乾聲道:“小恪你是咱老曾家唯一的男丁,想坐哪裡都可以,你坐,你坐!”
“好你個曾老三!你……”
張春氣得直瞪眼,但這一次曾祿可不敢讓自家婆娘造次,連忙拉住了她,不讓她將接下來難聽的話說出口。
說白了,蓮花村就是一個經濟和思想都落後的小村子,這裡還有些“男尊女卑”的習俗,如果張春敢在廳堂裡對曾家嫡長孫指手畫腳,估計出了廳堂,整個蓮花村的人都要對她指指點點。
曾恪不屑的嗤笑一聲,也沒再搭理這個潑婦,而是轉頭看向了二叔公。
整個曾家,除了對已經過世的爺爺奶奶,曾恪是並無多少好感,當初他雖然小,但也隱約明白為何母親會帶著他離開蓮花村,為了金錢為了利益,這些人連親情都不顧,這種情況下,曾恪怎麽可能對他們抱有親近之心。
“關於房子的事……”
曾恪直接點名了主題,見著二叔公似乎張嘴想要解釋什麽,曾恪徑直擺擺手,“不用解釋,當初我年紀雖然不大,但有些事情也知道一些,另外,剛才我在外面可是將大家夥的話聽得清清楚楚,難不成我聽錯了?你們是在這裡唱大戲,搏人歡樂呢?”
二叔公臉上表情訕訕,曾恪算是隱晦的提醒他,你們說的話,做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所以多余的話不說了,直接刺刀見紅吧!
“好!既然小恪你已經知道了,那麽,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你是二房唯一的男丁,怎麽決定,你拿個主意吧!”
二叔公表情紅一陣青一陣,最後還是咬牙一跺拐杖,反正事已至此,已經沒有了回頭路,這撕破臉皮已經是必然的了,再多說也無益。
“行,那我就拿主意吧。”
曾恪輕笑一聲,轉頭看向自己的母親,“媽,這房子我要不要無所謂,反正我也看不上眼。所以,我想聽聽你的意見,畢竟這是你和父親曾經的回憶,你是想要留下房子,還是拿到屬於我們的那一份,從此不再往來。”
老實說,曾恪真就對這房子不怎麽在乎,他有手有腳,現在又在國外開啟了自己的事業,一幢房子吧,他踢幾場比賽,進幾個球就賺回來了。要按他的意思,管它多少,拿了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就直接走人,從此和這一群人老死不相往來。
但他也得照顧一下母親的意見,畢竟有些經歷是母親和父親共同擁有的,他對老房子沒什麽感情,但不代表母親就沒有。
聽到曾恪似乎有和曾家劃分清楚的意思,二叔公頓時就臉紅脖子粗的吼道:“小恪,你說什麽胡話呢?房子是房子,你是你,你和咱們曾家怎麽可能割舍?別說胡話!”
曾恪又是嗤笑一聲,這會兒倒是把我當一家人了,抱歉,或許我身體裡流的是曾家的血液,但是,我們不是一路人。
“趕驢,你別說氣話,你是曾家的嫡長孫,怎麽可能……”
李淑芬也是被曾恪的話驚住了,頓覺不妙的她想要勸說,卻是被曾恪製止了,“媽,你就說,要房子還是錢?”
“當然是要房子!你媽就舍不得這座房子!”
李淑芬還沒說話,張大牛就氣鼓鼓的插話進來。
曾恪腦門上汗了一下,我的牛教練啊,這是在曾家廳堂,你能不能別添亂啊,小心這群被錢蒙蔽了眼珠子的家夥,一個不爽就把你丟出去,到時候我可護不住你!
“如果可以的話,我自然是想要留下這所房子,畢竟,這是我和你父親一起修建的,有許多我們的……媽還想著,留下房子,以後給你娶媳婦用呢。”李淑芬看了一眼張大牛,又回頭看著曾恪,語氣卻是有些消沉和無奈,“不過……還是算了吧,這房子我們不要了。我們家,拿不出那個錢。”
如果選擇要房子的話,那就要每一房都補償至少四五十萬,算下來,總共至少也要兩百萬出頭。這麽大一筆錢,李淑芬肯定是拿不出來的。所以她隻能夠放棄。
張大牛又跳了出來,從兜中掏出了一個暗紅色的小本子:“曾家妹子,這是我的存折,裡面有我所有的存款,雖然不多,但……但你也先拿去應急。剩下的錢,慢慢還,咱們一起慢慢還。”
潑辣的三嬸張春陰陽怪氣的插話進來:“喲,還說不是姘頭,別人都把棺材本拿出來了,嘖嘖……”
曾恪回頭狠狠的瞪了張春一眼,曾祿趕緊將自己婆娘的嘴巴捂住,再回頭時,曾恪詫異的上下打量張大牛。
我的牛教練,你夠可以的啊,為了當我的後爸,出人出力不說,現在還出錢!追女追到這份上,我牆都不扶,就服你!
“那我明白了。”
曾恪點點頭。母親的這個選擇早在他的預料之中,這也是昨天為何他沒有將銀行卡直接給母親的緣故,以母親的性子,就算把銀行卡給了她,她也不會動用這筆錢的,估計也會默認把房子分走,而錢,還是給曾恪存著。
曾恪目光微凝的掃向四周,有人低頭,有人裝做看屋頂,還有人直勾勾的看著他,等待著他這個曾家嫡長孫拿主意,再次心中冷笑一聲,曾恪對二叔公說道:“既然是我媽的意思,那這房子,我們要了。”
擺手製止了想要說話的二叔公,曾恪繼續說道:“賠償金我會給大家,該怎樣就怎樣,每一房的都不會少!隻是壞話說在前頭,拿了錢是要立下字據的,這次過後,這房子可就跟你們毫無關聯了。”
“當然!”
“這是自然!隻要賠了錢,這房子就是小恪你們的!”
“就這麽說定了!四房,每家五十萬,就這麽辦吧!”
聽到曾恪願意拿錢, 廳堂內的一眾人頓時眼睛一亮,紛紛大聲叫好。
“可……可我們哪來這麽多錢啊,趕驢,算了,我們……”
李淑芬急忙拉住了曾恪,卻見曾恪曬然一笑,給了母親一個寬心的眼神,從兜中掏出一張湛藍色的銀行卡,放在了母親的手中。
“放心吧,媽,我有錢。”
“這是我在德國幾個月賺到的薪水,足有五十萬,想來足夠了!”
曾恪笑著說道,倒是一旁的張大牛急了,“幾個月就賺了五十萬!這錢還真是好賺啊……不過……不過,五十萬不夠啊!”
曾恪輕笑著擺擺手,看著四周似乎對五十萬不以為意的一眾面孔,雲淡風輕的說道:“五十萬……歐元!”
“……”
下一刻,張大牛就瞪大了雙眼,五十萬……歐元,臥槽!這是要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