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人組織大軍討伐漢寇,一時間引得宋、金其余兩方密切關注。對於這路南方叛軍,宋朝廷是恨得牙根癢癢,金人也是引為心腹大患,俱都派遣細作進入平州打探戰況。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越是內憂外患的時刻,遼人愈是不肯做那盤中肉被別人分食。
這一戰可以說是關乎南京小朝廷的顏面。若是輸了,南京小朝廷只怕立刻四分五裂,各奔其主去了。若是勝了,則軍心大振,也可對虎視眈眈的宋、金兩國起到震懾效用。
整個南京道上的遼軍面前湊吧湊吧能湊出十萬余人,精銳騎軍不超過一萬五千數,耶律大石把副手蕭遏魯派來征討兵配以四千騎軍,已是下了很大的本錢。
遼人輸不起,“漢寇”更輸不起。
雖然駐城而守是最好的辦法,就算遼人再來五萬人馬也不一定能把樂亭縣攻下來,但貴武心高氣傲,怎能容許這區區兩萬多人在自己面前囂張。
新軍成立至今,就沒有吃過敗仗,正是要拿遼人開刀以威懾四方。不但要贏,而且還要堂堂正正地兩軍對壘,來一場新式火器軍隊和老舊而落後的馬步軍的較量。
六月十四,貴武依照漢人古老的規矩向駐扎在灤南縣已休整三天有余的遼國討伐大軍遞交了戰書,約定在丁流河東岸,腰山一帶來一場“勇士之間的較量”,並且明言告訴蕭遏魯平北軍不會在他們過河時發難。
自宋遼交戰百年來,還從未有過漢人將領敢如此囂張地遞交戰書,並且有膽子跟他們在原野上作戰。
雖然漢人有步卒戰陣和戰車,但野外畢竟是騎兵的天下,以騎軍的高機動性,只要迂回包抄地破襲,配以步卒戰陣投石車進行破陣,漢人軍隊根本吃不消。
以往,漢人只有躲進高高的城池中依靠床子弩和神臂弓,才有勇氣跟騎兵戰鬥。
蕭遏魯瞪著牛眼接下了戰書,並未難為漢人宣戰的使者,而是把所有將領叫進軍部大堂中商議,出來後,將領們俱都咬牙切齒地發誓要用漢人的鮮血來洗刷他們對自己的羞辱。
此次大戰引得多方關注,連遠在河北邊境的吳用也知道了消息,不由得苦笑這群新軍軍官真是被主公帶壞了。要是依城而守,遼人吃了些火炮的虧就會自動撤軍了。但堂堂正正打正面野戰,只怕遼人要吃大虧。
金軍中京大定府的金國二王子完顏宗望和四王子完顏宗弼也對此戰抱有很大的好奇心,他們雖不至於親身涉險,但也派遣了大量的細作來觀摩這次漢、遼之戰,借此搞清楚宋國南方叛軍的真實戰鬥力。
若他們能擊敗遼軍,則金國必須對他們再提高一個認識度。況且火炮最先使用的人就是這幫叛軍,完顏宗望也想見識一下他們火炮的實戰戰法。
六月十七,糧草器械軍心士氣全都完備的遼軍終於是從灤南城中開拔了,行軍至龍棲灣時,蕭遏魯不放心地派遣哨騎前去偵察,命令軍隊就地休整扎營。待得第二天才繼續開拔,分批渡過汀流河,隨即把四千騎軍引為側翼,分作左右兩路向前試探攻擊。
腰山雖然名為山,但實際上是一片地形開闊的原野之地,舉目望去,數裡之地一目了然,根本藏不下任何兵馬。選擇在這裡戰鬥,真不知是漢人叛軍太傻還是太過於盲目自大。
貴武親率先鋒軍出城迎戰,留下一千人駐防縣城,余下盡數出動。
盾槍兵和戰車兵在前,騎軍於掩護側翼和後方,火槍兵主力居中,炮兵兩個連隊則裹在戰陣最中心,整個戰陣猶如一輛坦克般超前推進。
“報,
敵軍大部騎軍在三裡之外迂回包抄我軍左右兩翼!”貴武不為所動,繼續下令把戰車散開在前後左右,裹著九千數大軍朝前穩步而慢吞吞地推進。遼人騎軍的馬蹄聲隨風入耳,控馬的喧囂聲礦漫山遍野。
踩一踩地上松軟而不泥濘的土地,貴武眼中爆出難言的光彩,今日他就要拿遼人開刀,作為他一戰成名的墊腳石。這種地形和明朗天氣,正是混編戰陣的有利作戰環境。
待得敵人騎軍明顯從左右進逼時,貴武果斷下令全軍停止前進,就地構築防禦工事,挖土搭建炮位,炮兵按照事先的地圖標注準確定位諸元射擊表。
同時,遊蕩在左右兩側的三個騎軍連開始在炮兵的掩護下向外不急不慢地擴開陣型,以馬槍對敢於逼近一千步以內的敵人騎兵進行遊擊。
劉忠從沒有如這一刻快活,他的雙腿牢牢地依靠馬鞍夾住馬腹,穩住下盤的同時,以手中馬槍對視野內不時出現的契丹騎兵進行射擊。
砰砰砰的槍響中,不時有契丹騎兵跌落下馬,不知死活。
一旦契丹騎兵人數集中起來,以班為單位的騎兵們便會嘴中吹著口哨往內暫避鋒芒,並且班與班之間開始組合成騎兵小隊。
外圍的騎兵交鋒中,遼人明顯感覺到了敵人的難以對付,在五十步外交錯而過的射擊中,他們的箭矢隻對敵人造成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零星傷亡,而敵人的火槍子彈卻對他們造成了致命的打擊。
每一次交錯攻擊,都有三五人、五六人的騎兵戰士摔下馬背。而敵人則大叫著呼嘯而去,在馬背上彈藥裝填。
一旦他們依靠兵力優勢往內逼近,敵人就在口哨聲中一邊往裡逃避一邊聚集更多人到一起,在他們火槍砰砰砰聲響的硝煙中,契丹勇士們屈辱地死在追擊敵人的過程中。
弓箭的平均有效射程不過四五十步,然而敵人的火槍卻能打出六七十步的距離,就是這短短的幾丈距離宛如一道不可逾越的死亡鴻溝,只能依靠箭矢的運氣來殺傷身披鐵甲的敵人。
在哨騎的回報中,蕭遏魯得知了騎軍吃虧的消息,紅著眼睛下令讓騎軍保持作戰距離,等待敵人戰陣松懈的時機給予致命一擊。
他同時下令前軍步卒把陣型散開,以一個開國百年來從未出現過的步卒散兵戰陣往前推進,在敵人出現在視野中的那一刻, 散兵陣線發出嗷嗷狼嚎聲衝向敵人。
下一刻,敵人的火炮聲震山野,鐵雨如天幕大網般籠罩過來。
貴武手拿軍器監最新支援來的單筒望遠鏡看著敵人被開花彈籠罩的一幕,不由得冷笑一聲,嘴角勾起。
這群契丹人腦瓜子的確不笨,知道把兵陣散開避免受到火炮的集中打擊,但他們忘記了,散兵陣在有效避免炮擊的同時也加大了軍官的指揮難度,就算躲過了第一波的炮雨,在進入百步距離後也會遭受到密集火槍陣的彈雨洗禮。
在這種情況下,手持冷兵器的散兵陣還不如一開始就展開密集衝鋒呢,白白以添油戰術徒增傷亡罷了。
被三十門中小口徑口炮以開花彈洗禮後的第一波敵人散兵線在付出了數百人的傷亡後終於衝進了百步距離之內,向著以戰車和盾槍兵組成的鐵桶大陣發起悍不畏死的衝擊。
下一幕,盾槍兵和戰車保護著的火槍兵射擊出了遮天蔽日的死亡彈雨,在硝煙彌漫中無情地收割著甚至看不清面孔的敵人步卒,只見遼人百人散兵線成批成批地一頭栽倒在衝鋒的路上,後面的戰士踩著屍體又是一頭栽倒。
“一排舉槍……放!”
“二排舉槍……放!”
“三排舉槍……放!”
程序化的殺戮,標準化的戰鬥進退,火槍兵們在鋼鐵戰陣中肆無忌憚地展示著自己的射擊水平,以7-10次呼吸時間為一輪的射擊頻率,盡可能地在敵人沒有衝到戰車之前打出更多的彈雨。
看著麾下步卒展示如同被割麥子的慘死一幕,蕭遏魯眼眶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