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梁中書指著廳中跪拜著的劉姓指揮室,喝罵道:“誰讓你擅開城門叫陣的,啊,誰給你的膽子?左右與我把他拿下,如此違抗軍令者,立斬無赦。”
“相公息怒。”
“相公息怒啊。”
“且看在劉指揮奮勇殺敵的面上,繞他一回,何況他侄兒已是為國盡忠,戰死沙場,當需勉力啊。”
“哼!”梁中書甩甩袖袍,坐回座椅上余怒未消:“既然眾人替你求情,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多謝……相公開恩。”
羅都監揮揮手,把劉指揮打發下去,陪笑道:“他這般開城門衝殺一陣倒也不是全無作用,梁山看似氣勢洶洶,不過徒具其表而已。東城門算上廂軍共有一千四百余人,且能跟梁山殺的不分勝負。這說明,梁山兵馬並不足懼。”
“嗯,說下去。”
“今日午後,其余縣鄉裡各有少數馬軍來援。不若把南城門故作疑兵,將北、西兩城門處各抽調半數兵馬,當可湊足兩千馬軍。先讓劉指揮再開城門與那梁山衝殺一陣,以這兩千馬軍藏在後面,趁機殺出,當可大破梁山賊軍。”
“嗯。”梁中書環視一眼,沉聲道:“爾等意下如何?”
“都監言之有理。”
“梁山賊軍定當中計,叫他全軍有來無回。”
幾個指揮,團練使、製使紛紛附和之余,卻有個青袍年輕小將道:“此計看似可行,卻是風險極大,倘若賊人還留有伏兵,破了其余三處城門,我大名府豈不危在旦夕?”
眾人忽地鴉雀無聲,只聽得羅都監撫須笑道:“索先鋒又有何妙策?”
索超乃是大名府留守司正牌軍,也就是禁軍裡管著三五百人不到一個指揮軍力的提轄。只因他性格火爆,熟人都稱呼他急先鋒。
此時氣氛裡說出來他的諢號,卻是打笑調侃的味道,索超胸膛起伏地道:“若是相公信得過,下官願領兩個指揮的馬軍出城迎戰,就算不勝,也不至於教人鑽了空子。”
羅都監氣得牙根癢癢:“你這是說我給相公出了蠢主意?”
索超咬牙道:“下官不敢,只是梁山軍既然威脅不到大名府,我們又何必給賊人機會破城?不若耐心等上三兩日,等聞都監和李天王援軍到來,水陸並進,豈不更好?”
他嘴裡說的聞都監乃是大名府另一個都監聞達,綽號“聞大刀”,往與大名府另一名綽號“李天王”的都監李成,是梁中書的麾下大將。
羅都監對梁中書道:“相公明鑒!前歲,那楊志夥同梁山賊人劫了相公的生辰綱,聞都監跟那楊志不是兄弟,卻勝親兄弟。他還未把這件事解釋清楚,怎可輕易放進城來?”
索超怒不可遏,起身喝道:“如此兵危城下之際,你這廝還在此挑撥離間,為一己私欲置大名府城安危不顧,枉費相公另眼看你,卻是個插頭賣標的小人。”
羅都監氣得渾身發抖:“你,大膽索超,當作相公的面,你居然敢以下犯上。”
啪!
“吵,吵個沒完……”梁中書一怒拍案,還未說得完整話,便手捂住胸口,張大嘴巴從喉嚨裡竄出破風箱似的喘息聲。
“相公……”眾人驚慌知錯,忙是起身探查。
丫鬟急急地轉去偏廳,少時,張巧雲小跑著出來,從懷裡摸出玉瓶倒出四顆藥丸兌水給梁中書服下,緩了一陣,才是把翻著白眼的渾濁瞳孔給轉回來。
“此間事……交……”梁中書手腳軟如麻蝦,指了指羅都監。
後者心中大喜,立刻起身道:“相公放心養病,
下官一定破了梁山賊夥,捉了那晁蓋賊子來給您報喜。”梁中書一走,羅都監立刻板臉肅聲道:“眾位都看在眼裡,索超以下犯上,目無法紀,不懲難以服眾。來人,且把他押下去,等我打破賊軍後,讓相公再行處置。”
幾個壯漢湧進廳中,把索超按在地上動彈不得,拿繩索綁起。
“姓羅的,你敢綁我?我乃正牌提轄,只有知府相公和聞都監才有權綁我,你個賊廝鳥焉敢敗壞朝綱!”
羅都監揮揮手,等壯漢把索超嘴裡塞了布團押下去後,才道:“事急從權,待破了梁山賊軍,我自當如實跟相公說明原委。眾將聽令!”
“末將在!”
“孫歸,你抽調本部馬軍速去東城集合。命人依樣看守西門,不可走漏風聲。”
“是。”
“馬革,曹元弓,你二人各自抽調本部半數馬軍,前去東城集合。”
“是。”
“我自去把廂軍馬軍調派而來。”羅都監道:“現下剛過酉時,亥時前必須整備完畢。但有貽誤軍機者、不服將令者、臨陣脫逃者,立斬不赦!”
“末將尊令!”
眾將自去準備,羅都監出了知府衙邸後,騎馬去往西城整備廂軍。
“替我轉告二郎,多謝他贈送妙計,此番大功告成,我必應他所求。”
鄭天壽恭敬地拱手作禮,笑道:“我家二爺已是派兩百馬軍去了故城鎮,隻待夜深人靜時候,一把火燒掉梁山賊軍的船隻, 斷其後路。東城前這區區千數兵馬,盡是都監您盤中之餐矣。”
“哈哈,梁山軍此番攻破故城鎮卻也叫我大吃一驚,原來不過千余人趁夜偷襲而已。此番我倒要讓他們也嘗嘗被偷襲的滋味。”羅都監擺擺手:“你去吧,且讓二郎放心便是。”
“是,小人告退!”鄭天壽低頭躬身,策馬消失了背影。
西城寶源寺不遠的林子裡,隨著天色漸漸陰暗,林子裡也愈發顯得有些幽森。
張林望著能看到一角的寶源寺,心下默默思量,臉上神色既是複雜又是彷徨。
林道上,一騎飛來,潛入林子裡消失不見。
少時,鄭天壽來到了自家老爺跟前,敬禮道:“二爺,小人去東城打轉一圈,確實數千馬軍集合,顯然那羅都監是信了。”
張林冷笑道:“本來我也沒拿假話騙他,城外梁山軍確實只有一千余人,我也派兵去了故城鎮。”
“是。”鄭天壽擦擦額頭熱汗,低聲問道:“那二爺接下來是要?”
張林抬起頭,看著陰暗天色幽幽吐口氣,緩緩道:“等天黑透吧。”
是夜。
梁山軍已是準備趁夜色掩護撤離了,卻不料那昨天剛被殺破膽的劉指揮又是大開城門,領著五百軍發起突襲。
林衝領了三百馬軍,三百步軍殿後,跟衝上來的劉指揮軍馬廝殺在一處。他正是衝得對方七零八散時,忽然耳邊一陣雷響般轟鳴聲,只見城門又是大開,浩蕩數千軍馬一起殺將出來,吼聲震耳欲聾。
他回首看了一眼中軍裡的晁蓋,厲吼道:“哥哥先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