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山寨是臣服朝廷卻是軍事割據的一個地方勢力,寨子以龐家為主,跟乳山縣雖然近在咫尺,卻很少往來走動。
龐家的族兵加鄉兵一起有小兩千人,設卡收稅、剝宰行商地撈取好處,天高皇帝遠,也沒人管得了他們。附近山裡的賊夥都以龐家馬首是瞻,道上做買賣也要“上貢”的。
乳山縣裡譚文松帶著一家老小連夜趕來求援,頗讓寨主龐福有點鄙視。不過對方既是縣令,又連夜辛苦趕路三十裡,面子還是要給的。
“大人勿急,城內壯丁鄉勇既有四五百數,此番黑燈瞎火,賊子並未必能攻破城牆。況且若貪黑行軍,讓賊子有機可乘,我軍恐有中伏之險。待天明,某家定會點起兒郎們援救縣城。”
“若是耽擱一夜,只怕悔之晚矣!”
譚文山哪裡能等到天亮,他倉皇出逃,地窖裡的錢財還在呢,連連苦勸不停。
“來人呐,譚縣令舟車勞頓,且好生安排下去歇息。”龐福不為所動地笑笑,忽而他眉頭皺起,望向屋外夜空。
隱約間,似乎有轟隆雷聲傳來。
他當然分辨得出天公打雷聲和震天雷的爆炸聲,連忙走到門口豎起耳朵,只聽得西北方雷聲雖然很模糊,但間隔非常規律。
“譚縣令,來攻打縣城的賊人手裡有震天雷啊!”
“啊,是是,還請龐寨主速速發兵馳援縣城。”
“咱們京東兩路,能用震天雷的賊匪就只有梁山了,不過梁山已被詔安,這夥賊人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這,老夫倒是不知,隻知他們是從大孤山那邊來。”
“大孤山?”龐福更疑惑了,大孤山那邊再遠點都是五磊灣海了,那邊沒聽說過有數萬人規模的賊夥啊。
賊人既然有震天雷,那就不可小覷了。龐福立刻派出了兩個斥候前往乳山縣一探究竟,並且下令寨子加倍人手巡邏,兒郎們俱都收攏到營地裡發配武器刀槍,臨陣以待。
只不過,龐福等到天亮也沒等到斥候把消息打探回來,他大早上起床就左眼皮直跳,再派出三人騎馬去打探究竟。
直到上午已時末,一騎狼狽地竄逃回寨子,幾乎是跌跌撞撞下馬地哭慘道:“寨主,不好啦,好幾千數的賊子打過來了。”
“哭個鳥,說清楚些,具體多少賊子,多少騎馬的?”
“小人弟兄三個隻遠遠地在林子裡打探,就被賊子派出騎兵來追殺,王虎和劉衝他倆個死啦,小人命大才逃回來。他們手裡的家夥離著四五十步遠就能殺人,砰砰砰地響,還會冒煙,能把樹都打得掉皮破口。具體多少兵馬不知,少說兩三千人。”
“火銃槍!”
龐福心一涼,他能在乳山一帶稱王稱霸可不是沒有背景的,朝廷禁軍裡有族弟在,還是官不小的城防校尉。過年時,族弟就說朝廷禁軍已經開始研發和裝備一些能射發鐵丸的火銃槍和鐵炮,還繪聲繪色地仔細描述一番,說的大家夥兒心都癢癢的。
卻沒想,這京東東路何時能有這樣一股賊兵裝備上火銃槍了!那昨晚上響的就不是震天雷,而是威力更大的火炮。
他猛然想起張大王大鬧登州時,從蓬萊府的官船坊裡搶了好多海船,而火槍和火炮又是南方叛軍最先用的,十之八九是張大王殺了回來,否則一般賊匪哪裡能玩得起這些軍械。
一想到此,龐福身子忍不住顫抖,猶豫了半晌才喝道:“去,把譚縣令一家老小全綁起來,寨門大開,快去殺雞宰豬開夥!”
“啊?”
“狗東西,還不快去。”龐福連打帶踹地喝罵一通,
然後親自前往大寨前面,掛起白旗,讓兒郎們收起武器排成隊站在寨門口。……
劉忠沒想到這方圓幾十裡赫赫有名的乳山軍寨居然這麽慫了吧唧的,兩千個壯丁居然一屁不放地就開門投誠了。不過也好,省得他們浪費彈藥。
此次前來攻打乳山軍寨的有騎軍連、兩個盾槍兵連、戰車連、兩個炮兵班,合計一千三百余人從早上出發,趕到寨子裡正好午飯時分。
“小,小人龐福,參拜張大將軍。”
“張大將軍?”
“啊,小人久仰將軍威名,早有投誠之心,隻恨南北遠隔,未曾一拜。”
“你認錯人了。”劉忠冷笑道:“在下添為平北先鋒軍騎軍一連連長,劉忠。不過你說的張大將軍正是我家主公,他如今還在南地坐鎮。”
“是,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 參見劉將軍。”龐福把頭深深坑下,屁股撅得老高:“小人已是命人宰羊殺豬,備下美酒,犒勞將軍辛苦。哦對了,譚縣令一家老小俱都被我抓綁起來,聽由將軍處置。”
“起來吧。”劉忠跨步往裡走,笑道:“你這廝倒是識時務。”
龐福起身擦擦額頭冷汗,賠笑道:“小人仰慕義軍多時,早有報效之心。”
來到大廳,劉忠不客氣地往主座上一屁股坐下,喝道:“把寨子名冊拿來。”
“是是是。”龐福對旁邊管家喝道:“耳朵聾啦,還不快去拿。”
少時,劉忠拿到了名冊,卻也沒翻看而是直接往桌子一拍,道:“既然你有投效之心,且給你個機會。我軍即日便要開拔去蓬萊府,你就留在乳山縣暫管民生治安。我且安排個人幫你打理事宜,若敢陰奉陽違,管教你滿門老小死個乾淨。”
龐福慌忙跪下:“是,小人萬萬不敢造次,以將軍馬首是瞻。”
“乳山縣令譚文松貪贓枉法,強霸民女,多有惡名。這事我問你,你知不知道?”
“小人知道。”龐福連連點頭:“這廝罪該處死,將軍乃是為民除害。”
“是麽?”劉忠嘴角勾起,把腰間唐刀著護衛遞過去,陰森森道:“這個為民除害的機會還是讓給你為好,去,親自用這把刀把他人頭砍來!”
“啊?”
“怎麽,你不想去?”
“是,小人這就去。”龐福臉色發白地顫手接過唐刀,一步兩晃地退出大廳,兩個騎軍連士兵跟在他身邊監督。
少時,外面一陣哭嚎叫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