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因為朝中大臣的反對，還是因為童貫領兵南下鎮壓起義導致兵力不足，亦或是因為其他什麽原因，趙佶最終也沒有下定決心是否要聯金攻遼。

　　勃堇、曷魯自然不能一直這麽乾等著，見大宋遲遲不給出明確回應，隻好打道回府。

　　宋金兩國沒有結成盟約，對於那些不讚成的人來說，自然是皆大歡喜，唯一遭殃的就是因此事而被致仕的蔡京。

　　齊思正坐在蔡京的對面，與之對弈，蔡京的二兒子蔡絛就站在蔡京身後默默觀棋。

　　齊思執白，此時白子已陷入重重包圍，即將被全數絞殺。

　　“等等等等，剛才手快了，我應該下在這裡……”

　　眼見剛剛下錯一步又被蔡京給吃掉幾顆棋子，齊思忙將那枚棋子再次拿了起來。

　　蔡京忍不住氣極反笑:“一盤棋你就悔了十幾次，你這臭小子到底有沒有舉棋不悔的自覺?”

　　齊思嬉皮笑臉道:“小子可不是君子，所以悔棋對小子來說一點負擔都沒有。”

　　蔡京將手中棋子朝棋盤上一扔:“老夫就不該找你來對弈。”

　　站在一旁的蔡絛忍著笑意道:“父親，您又不是不知道，三郎就是個臭棋簍啊。”

　　齊思一聽不樂意了:“二爺，你這話實在有失偏頗啊，我悔棋還不是跟你學的?要不咱倆都不悔棋來下一局?”

　　蔡絛下棋就是個半吊子，偏偏一開始還很看不起齊思這個毛頭小子，被齊思虐了幾盤後就開始耍無賴了。眼見蔡絛被欺負，蔡京看不過去就親自下場，結果齊思也學起了蔡絛的臭毛病。

　　“行了行了，你們兩個半斤八兩的，誰也別說誰，真是氣煞老夫也。”蔡京揮了揮衣袖，站起來走動了幾步，“人老了，不能跟你們這些少年人一樣，坐不得太久。”

　　蔡絛話中有話似的說道:“父親大人是該動一動了。”

　　蔡京瞥了他一眼，隨意道:“一把老骨頭了，還動什麽動?”

　　“父親大人！”蔡絛忍不住直接說道，“您因為反對聯金攻遼而被致仕，如今這事沒成，官家應該讓您恢復原職才對，您……”

　　蔡京怒斥一聲:“休得胡言亂語，官家怎麽做，還輪不到你來妄言！”

　　隨著金國使臣的離去，聯金攻遼的事情便暫告一段落，很多人私下認為，被致仕的蔡京會因此而起複，然而趙佶卻遲遲沒有動靜。

　　蔡京也仿佛忘了此事一般，每天該吃吃該喝喝，逛逛花園溜溜鳥，好不快活。

　　蔡絛看著實在有些著急，才忍不住開口相勸，誰知蔡京根本不理會他。

　　他一臉的不忿，知道自己再勸也沒有效果，隻得病急亂投藥的看向齊思道:“三郎，你也幫忙勸勸……”

　　齊思正在將棋子一顆顆的拾回棋簍，聞言道:“不是太師不想動，是有人不想讓太師動，你再怎麽勸也沒有用。”

　　蔡京轉過身子，饒有興趣的看著齊思，卻沒有說話。

　　蔡絛卻是一愣，道:“此話怎講?”

　　齊思見蔡京並無異色，拍了拍手道:“很多人上書官家，說聯金攻遼是背誓而啟邊釁，將導致兵事連年，民困於此，戰爭會給承平已久的大宋帶來巨大的負擔，使得民生凋敝。並以為遼為弱國，不可兼弱攻昧，與強金為盟，與以身飼虎無異。”

　　這事蔡絛也知道，因為蔡京就是反對聯金攻遼的領頭人之一。不過他有些不太明白齊思說這些是什麽意思，不由得問道:“這兩件事有何關系?”

　　齊思悠悠道:“重點就在這裡，太師是真正反對聯金攻遼的，而那些人上書言事只不過是製造輿論，以大宋江山社稷為重只是他們的標榜。”

　　齊思這麽說是有根據的，統觀宋代，士大夫言兵事並非無稽，複燕之說更是一時之風氣，時興時淡，主和之人未必不想複燕，主戰之人未必不曾有主和之議。

　　此時之戰略機會更非是天方夜譚紙上談兵，在大的環境下，這些人反對使用武力，並不是完全的出於國家戰略之考量。

　　見蔡絛皺起眉頭，齊思又道:“二爺仔細想想便可知，那些人上書雖然標榜著自己為大宋考慮，但言語之中很明顯有針對太師和涇國公的意味，上書大篇幅地都是在攻擊涇國公，聲稱他什麽養私兵自重，這完全是危言聳聽，言過其實，黨派之傾軋可見一斑。”

　　這些事情並不是什麽機密，童貫以閹人之身掌兵事，兼犯士大夫之兩重忌諱，況又有用兵西夏之功，為了打壓其氣焰功績，又不能直犯皇帝之顏面，隻得攻訐其妄圖大功，彈壓武人之意昭然若示。

　　蔡絛搖搖頭:“可我還是有些不明白……”

　　蔡京在一旁忍不住歎息一聲， www.uukanshu.net 看著蔡絛的目光有些失望。

　　齊思笑了笑，道:“二爺想想宣和殿蔡大學士。”

　　“宣和殿蔡大學士?”蔡絛一愣，“這和我大哥又有什麽關系?”

　　齊思提醒道:“大爺還有一個身份，二爺莫非忘了?”

　　還有一個身份?蔡絛猛然一驚，他想起蔡攸現在兼任鎮海軍節度使，手中握有兵權，並且蔡攸和童貫一樣，也是力主聯金攻遼的。

　　那些人彈壓武人，攻訐童貫，卻並沒有動蔡攸分毫。

　　除了蔡攸和趙佶的關系好之外，蔡京致仕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蔡絛怔了怔，心中五味雜陳，不由自主的看向蔡京低聲道:“父親，您這又是何苦呢?”

　　蔡攸仗著和趙佶親密，官越做越大，漸漸的與蔡京的權勢互相傾軋，加之一些人從中挑撥，於是父子失和反目，趙佶這時又另賜蔡攸府邸，父子各立門戶。

　　只是蔡絛也明白，蔡攸畢竟是蔡京長子，即便是父子失和，蔡京心中也仍然在為蔡攸著想。

　　他歎了口氣，終於不再提起這件事。

　　蔡京對蔡絛是有些恨鐵不成鋼，想事情居然還沒有齊思想得深，只是他看著一旁默默收拾棋子的齊思，忍不住罵道:“你這臭小子，今天廢話這麽多?”

　　齊思笑嘻嘻道:“太師，廢話自有廢人聽，既然有人聽，可就不是廢話了。”

　　蔡絛:“……”

　　“來自蔡絛的抑鬱值76，宿主影響力數值+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