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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無可赦》第25章 獨孤(八)
吳端的傷尚未完全恢復,還不能乾重活兒,實地模擬就只能由閆思弦和從轄區派出所借調的一名協警配合完成。? WwW.suimeng.lā

 協警扮演死者,躺在地上,閆思弦則要想辦法將“屍體”安置在一輛與嫌疑電動車同款的電動車後座上。

 試了幾,路滑,加之沉甸甸軟綿綿的“死人”著實不好固定,閆思弦隻覺得兩隻手不夠用,要麽“屍體”歪倒在地,怎麽都扶不正,要麽就是電動車被碰倒,最慘的還有一次兩人一車摔做一團。

 試了一個多小時,閆思弦不得不放棄,那被摔成了沙包的協警苦著臉騎電動車離開了。

 閆思弦又累又熱,連大衣都脫了。

 剛一坐回車裡,吳端趕緊將大衣遞給他,“穿上,別感冒了。”

 “嗯,”閆思弦一邊穿衣服一邊道“看來不行。”

 吳端道“其實一開始我就覺得這辦法不行,沒想到你能試這麽久。”

 閆思弦聳聳肩,“沒辦法,我對電動車實在不了解。”

 吳端這貨是不是暗戳戳炫了一波富?

 但閆思弦依然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吳端便不太忍心拿他取樂兒了。

 吳端道“既然這條路走不通……”

 閆思弦擺擺手,打斷他道“你說有沒有這種可能,嫌疑人騎電動車帶著周忠戎離開時,周忠戎並未死亡,他只是受傷,還有些意識。”

 “你是說……周忠戎是自己坐上電動車的?”

 “流浪狗在這附近舔食到了周忠戎的血,只能說明周忠戎受傷流血,至於傷到什麽程度,有沒有死,可不一定。”

 吳端抬起一隻手揉著太陽穴,“太亂了。”

 “我還是想不出別的可能性,我想把這個想法驗證到底,看究竟能不能行得通。”

 “一條道走到黑唄,行。那接下來你還打算怎麽驗證?”

 “再對周圍住戶展開一次摸排,主要詢問他們有沒有見過一個穿軍大衣,騎電動車的人,看這個人究竟住不住在附近。”

 吳端的目光透過車窗看向馬路兩側的居民樓。

 “可惜這一片都是新小區,有的小區連草坪、路面都還沒修整,更別提監控了,一個監控探頭都沒安。”吳端給自己加油鼓勁兒道“沒監控,就用老辦法,鋪人力查,也不是一點好消息都沒有啊,瘋子團夥不是快結案了嗎,之前投入的大量人力已經開始陸續往外撤了吧?要幾個人來配合調查,應該行得通。”

 “實在不行還從轄區派出所調人。”

 想到剛被摔綠了臉的協警,閆思弦一想到還要開口借人,心裡難免也有點犯怵。

 好在,幾分鍾後兩人便得到了一個好消息。

 負責在嫌疑人丟棄電動車的棚戶區走訪的刑警有了重大突破。閆思弦接到了報告進展的電話。

 “閆隊!嫌疑人身份確認了!”

 “太好了,什麽情況?”吳端率先道。

 “是這樣,我們在棚戶區走訪,原本只是想問問看有沒有人見到前來拋屍的嫌疑人。可沒想到有幾個農民工表示,他們認得這輛電動車,也認得電動車的主人——也就是嫌疑人。

 嫌疑人正是他們的工友。就在案發前三天,嫌疑人沒跟任何人打招呼,獨自離開了工友們一起居住的幾間破爛窩棚,至今不知去向。”

 “你們在哪兒?”吳端問道。

 “還在棚戶區呢……”對方報了個地址,閆思弦將手機往吳端手裡一塞,自己則專心開起了車。

 吳端又跟對方聊了幾句,得知他們也是才取得這一突破,還未對農民工進行細問,便掛了電話。

 死者身份是明確的,現在嫌疑人身份也清楚了。只要找出殺人動機——退一步說,萬一找不到嫌疑人,也可以發布全國通緝——總之,這案子就算到了尾聲。

 這當然是好事,可兩人心中的憂慮明顯要多於興奮。還有不少疑點。

 車開出去一截後,吳端問道“那還要對案發現場附近的居民進行走訪排查嗎?”

 “要啊。”閆思弦道“正好騰出手來,我這就給組裡打電話……”

 “我來,”吳端已拿起了手機,“就算跟趙局耍賴,我也得要出幾個人來,趙局總不會跟病號計較。”

 “病號這馬甲還挺好用。”

 “借你穿穿?”

 “我的錯,”閆思弦意識到這麽說對吳端實在有些殘忍,連聲道“我錯了。”

 吳端聳聳肩,做出無所謂的樣子,讓閆思弦別往心裡去。

 城北棚戶區。地方不大,卻是有名的三不管。

 這地方原先有兩棟老舊居民樓,拆遷時跟釘子戶起衝突,鬧出了人命,官司打了一年多,被拆了一半的老樓就那麽晾了一年多,可謂雜草叢生,磚石滿地。

 打官司期間,那遭遇不幸的釘子戶家裡來了許多親戚,天天在法院門口抗議。

 這些親戚沒地方安置,便湊合住在被拆了一半的老房子裡。

 有人白住,附近的流浪者、乞丐心思便活泛起來,也住了進去,後來又陸陸續續有找不到活兒的民工住了進去。

 開發商好不容易跟釘子戶打完了官司,這塊地已經被形形色色的流民分據。

 就在開發商組織人手,準備清理這一片的非法住戶時,偏偏區政府重新規劃,想要把地收回去建辦公樓。

 開發商又開始跟區政府扯皮,如此一晃,又是一年多,流民門甚至用舊磚頭又砌出來幾間房,有的則是拿防水布搭出了臨時居住的棚子,由此,棚戶區初具規模了。

 再後來,國家出台了一系列規定,不允許地方政府鋪張浪費,大肆建設高檔辦公樓,墨城做為首都的衛星城市,就在中央眼皮子底下,自然不敢頂風做狼,建新辦公樓成了馬歇爾計劃。

 區政府想就這塊地方重新招標,可因為之前的不守信行為,加上棚戶區居住的流民多達百人,清理起來難度很大。

 巴掌大的地方,頂多建一棟高層,利潤實在有限。

 綜合下來,開發商們便不大看好這片地方。

 偏偏又有傳言說這塊地方從地脈來講,是個死穴,招晦氣,因此才會有那麽多底層流民在此聚集——反正說得神乎其神,誰碰誰倒霉,導致開發商們更加猶豫,即便去參與招標,也都是抱著“撿漏”的心理,報一個極低的價格,能招上就當佔了個小便宜,招不上也不覺得有多可惜。

 如此一來,這麽一小片地方屢次躲過政府規劃,似乎被大刀闊斧的城市發展遺忘了。

 吳端以前在派出所實習時,就曾到棚戶區抓過賊,因此還算熟悉。

 閆思弦將車開到棚戶區附近時,看到路邊有輛警車,警車車窗伸出一隻手來,示意閆思弦停車。

 停車後,那警車下來一名刑警,衝閆思弦和吳端敬了個禮,示意兩人跟他步行。

 閆思弦緊挨在吳端身邊,路面不平,他憂心忡忡,時不時伸手去扶著吳端。

 走了一小段,吳端便徹底成了老佛爺走姿,一隻手撘在閆思弦平舉的小臂上,不知道的還當這位爺擺了多大的譜。

 在三間相比之下還算嚴實的窩棚裡,兩人見到了嫌疑人的五名工友。

 他們正抽著刑警散的煙,還一人吃了一份刑警訂的外賣盒飯,因為有煙抽,有東西吃,他們的精神頭便格外足,說話聲音也很響亮,每一句都像是在吼。

 跟這樣的人溝通總是暢快的,他們正需要新鮮事來打發走得太慢的時光。因此,即便已經跟片區刑警溝通過一次了,他們還是很樂意再對吳端和閆思弦重複一遍。

 兩人戴上了執法記錄儀,開始詢問。

 一開始,負責回答問題的是個被叫做胡叔的人。胡叔是五人中年紀最大的,看樣子約莫有60歲了,當然,很可能是艱苦的條件使他比較顯老,實際年齡或許沒有這麽大。

 其余四人則都是二三十歲的年輕後生。

 吳端首先開口道“你們都在一個地方打工嗎?”

 “能找到大活兒,就一塊乾,找不著就各乾各的……老鄉麽,我們都是一個村的,我帶著他們出來的,相互有個照應,有活兒了相互介紹唄。”

 吳端指了指已經被推到一間窩棚門口的電動車,“這車的主人你們認識?”

 “車是小川兒的。”

 肖川,人稱小川,正是電動車的主人,本案的頭號嫌疑人。

 那是一台棗紅色的電動車,能看出來車被改動過,後座位置加了一塊電瓶。

 吳端問道“車哪兒來的?”

 “小川兒買的啊。”胡叔扯高了嗓門,不服氣道“怎?不像啊?跟你說,我們以前不這麽窮,都是入秋那個大活兒沒結上錢鬧的。”

 吳端不想跟他起爭執,隻繼續問道“那這車在哪兒改的?”

 “小川兒自己改的,他本來就是電工。”

 吳端將目光從電動車上收回來,問道“你們什麽時候開始來這兒住的?”

 “那可挺長時間了,從入夏就住這兒了,本想著春夏秋住這兒挺好,還能省了租房錢,誰知臨到拿錢的關頭,工頭跑了,大冬天也只能在這兒熬著了……”

 閆思弦皺起了眉。這得多冷啊,窩棚四處漏風,裡頭和外面一個溫度,他光是站一會兒,就覺得臉頰凍得有點疼。

 “那時間可不短了。”吳端道“肖川有什麽仇家嗎?”

 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有四個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其中一人身上。

 那是一個極瘦的青年,長手長腳,說話時目光不敢看人,很靦腆的樣子。

 “小國,你說說。”胡叔將那極瘦的青年推到前頭,青年的頭更低了。

 有人催促道

 “就是啊,小國,你快說說,你跟小川兒關系最好……”

 “可不是,你倆天天吃睡都在一個屋……”

 “那啥……”被叫做小國的青年終於開口道“我也不知道,就聽他說有幾次被人欠了工錢。”

 吳端等著他的下文,可他竟沒有下文了,吳端隻好問道“知道誰欠了他的工錢嗎?”

 “迎賓路那兒有一家,我跟他一塊去要過債,還有個姓王的,裝修公司的小經理,別的我可不知道。”

 “這兩筆錢要回來了嗎?”

 “不知道啊,反正我陪他去要債的時候,沒要回來。”

 見小國並不知道更多嫌疑人的經濟情況,吳端決定回去後細查肖川的通話記錄和銀行流水,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

 於是他換了個話題道“肖川什麽時候離開這兒的?”

 “有一個多禮拜了吧。”

 胡叔補充道“9號走的。”

 顯然,這個日期他已經在之前的詢問中回想清楚了。

 “他有沒有說為什麽離開?”吳端問道。

 “跟我提過一嘴,”小國道“說是去搞錢。”

 “具體怎麽搞?是去問債主要債嗎?”

 “應該是吧,不然還能幹啥……”

 有人插話道“小川兒怎的了?”

 有人附和“就是啊,他人呢?”

 吳端和閆思弦對視一眼。

 吳端案子是你負責的,告不告訴這些人肖川的嫌疑人身份,你來決定吧。

 閆思弦勾起嘴角一笑呦,剛才搶著提問的時候怎麽看不出案子是我負責的?

 吳端假裝接收不到信號。

 閆思弦亮出了死者周忠戎的照片“他叫周忠戎,在翠萍小區附近遇害,又被拋屍至江陵路綠化帶,我們懷疑凶手是肖川。”

 “不可能!”胡叔大步跨上前來,幾乎要撞在閆思弦身上,閆思弦急忙擋在了吳端身前。

 胡叔扯著嗓門道“小川兒不可能殺人!那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最老實了!”

 其余幾人也附和著

 “就是啊,搞錯了吧?”

 “剛說什麽來著?翠萍?在哪兒?”

 “就是那一片嘛,你忘了?都是新蓋的房子。”

 “哦哦,小區門口的路還沒名字呢,是吧?”

 “對對對,就那兒。”

 吳端抓住了重點, 打斷幾人的討論,問道“你們裝修過那片兒的房子嗎?”

 “沒,那地方好多都是臨到冬天才急慌慌交房的,為了能收上這一冬的暖氣費。今天開始裝修肯開不及了,都趕在明年開春兒裝呢。”

 “肖川也沒裝過那片的房子?”吳端想再確定一次。

 幾人一起搖頭。

 “那他有沒有去過那附近……比如,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接到活兒,畢竟那兒有很多還沒裝修的房子。”

 “他沒時間,我可以證明。”胡叔道“我們接了個大活兒,翻新一個學校的老樓,忙著呢,一睜眼就得去工地,沒空到處逛。”

 “既然這樣。”閆思弦接過話頭問道“肖川9號離開後就再沒回來見過你們嗎?他的電動車可是送回來了,而且就藏在附近的破窩棚裡,離你們住的地兒一百米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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