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蕉是什麽意思,慶不清楚,或許,香蕉只是一種隱喻?
但一般大香蕉可以隱喻什麽呢?
看對方哪怕是在夢魘中依舊如此執著於此,好像,應該是對於他而言,很重要的東西吧。
對於在病床上囈語的少年來說,其實,香蕉的事兒,已經過去一年了;
他哭過,他恨過,他煎熬過,他痛不欲生過,
但不管怎麽樣,
日子還是得繼續過。
擦乾眼淚後,他馬上又去給諦聽洗澡去了。
諦聽喜歡乾淨,但諦聽的身子又大,以前洗澡就比較難了,自三年前那位恐怖的存在第一次大鬧地獄後,給諦聽洗澡就更難了。
因為那位恐怖的存在在諦聽的後背位置,一腳踩出了一個凹坑。
這無疑增加了少年的工作量,以前衝刷、洗刷再衝刷也就好了,現在還得多個步驟,凹陷處累積的水宛若一個水塘,每次給諦聽洗完澡後自己還得拿著水桶把水塘裡的水給放乾淨。
一年前,
一道白光落入了十萬陰山深處,
搶走了自己滿山的香蕉。
許是可能諦聽也覺得自己那次“裝聾作啞”確實有些對不起這個這麽多年一直伺候自己的少年,所以在這次地獄之門即將打開、一群判官巡檢要先還陽做陽間基層工作清理時,給少年拿到了一個名額。
任何帶著官方性質的活動,都不會少走後門的關系戶,陽間陰間都是如此。
基本規則是,保證能做事兒的老黃牛數量的前提下,能塞多少關系戶就塞多少關系戶。
少年這次的任務很簡單,那就是沒有任務。
所以,
少年來到了通城。
沒有人知曉,哪怕是諦聽,可能也是因為燈下黑的緣故吧,再者,一個百年如一日地陪伴著它給它洗澡的少年,反偵察的能力,也早就耳濡目染了。
那一次,
拿到判官身份後的他第一次還陽遛彎兒,
少年陰差陽錯下來到了通城,
來到了南大街,
來到了書屋,
在書屋眾人還沒察覺到的前提下,
走了進來;
然後,
少年被嚇得屁滾尿流……
好幾年過去了,當初的驚駭莫名情緒已經逐漸消磨,像是鬼屋歷險記一樣,在第二次還陽機會到來時,少年還想來這裡看看。
也就是所謂的……找刺激。
只是,幾年前他第一次來時,書屋只是一個書屋,至多住著幾個鬼罷了。
而現在,別的不提,書屋的電站,卻已經建起來了,功率不高,但麻雀也小,夠用了。
少年來到通城後,以尋路的法訣進行引導。
有點像是導航系統。
畢竟,幾年的時間,足以讓一個經濟勢頭良好的城市發生很大的變化了。
再者,少年在地獄裡也只是待在十萬大山裡,山裡走出來的娃娃,跑到城市裡不怎麽能認路,也算正常不是?
尋路法訣,只是個再簡單不過的法術,難度低,風險也低,失敗率更低;
將自己上次的記憶和現在的環境進行重疊,從而很快地找尋到自己想要去的具體的位置。
和割包M皮以及割闌尾差不多。
但冥冥之中自有電力,
雖然只是小手術,
但要是割包M皮時忽然一個意外一個噴嚏一個手滑一個各種那種的理由,直接切到了棒棒身上;
又或者是割闌尾時,翻來覆去找了幾個小時,還是沒能找到闌尾的所在,病人的身體又開始莫名地大出血;
總之,
這個再簡單不過的尋路法訣,直接把少年自己給打迷糊了,其概率,
有點像是重注一組號直接卷走了好幾期累積起來的海量獎池金額——近乎於不可能。他開始變得有些渾渾噩噩,不知東西,不辨南北;
明明清醒著,卻像是在做夢,一直到,闖紅燈的他遇到了上午酒駕的司機,直接被撞飛…………
少年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他又夢到了那一天,那道白光落下,然後香蕉山上再無一根香蕉的情景。
壓抑了一年的委屈、憤怒、不甘,
在夢中開始盡情地宣泄,
他哭,
他鬧,
他說著夢話…………
而這時,
午後了,
也沒到了“一日三省吾身”的時候,
老道推開了病房的門,走了進來。
手裡拿著一根牙簽,默默地剔牙,同時問道:
“吃了沒?”
慶扭過頭看向老道,笑得很憨厚,
“剛吃了呢,爺爺。”
老道笑了,
老道心善,
尤其是對小孩子,更是容易發出關懷。
當然了,老道心裡也清楚,慶,絕對不是什麽尋常意義上的小孩子。
但有些事兒,是老板他們需要考慮的,和老道無關,他只知道,這個女娃子,當初對自己可好咧,還救了自己好幾次。
嗯,
老道不知道的是,這個眼前他覺得可愛的女孩子,當初其實就是為殺他而來的。
“香蕉……我的香蕉啊………香蕉…………”
少年的囈語還在繼續。
老道眯了眯眼,伸手在袖口裡摸了摸,還真的掏出了一根大香蕉。
年紀大了,腸胃不是很好,所以就喜歡沒事兒做時吃個香蕉,同時,家裡畢竟還是養了一隻猴子,這玩意兒,也算是常備糧了。
“可憐的娃,這是饞香蕉到什麽地步了。”
把香蕉放在了少年的枕邊,老道又直起了身子,歎了口氣。
睡夢中的少年似乎有所感應,閉著眼抓住了大香蕉,放在了自己的臉上,親昵地撫摸著;
這畫面,
要多惡心就有多惡心。
老道不忍直視了,轉身,又走到勾薪的旁邊看了看。
勾薪還在昏迷著,
模樣淒慘。
老道搖搖頭,
唉,也不曉得,這個家夥怎麽就這麽倒霉捏。
摸了摸口袋的煙,老道有些滿足地笑了笑,因為自己病的原因,他已經盡量控制自己的煙癮了。
但說實話,七十多歲的人了,戒煙真的太難了。
尋常人戒煙大部分只需要醫生的一紙通知書,
但對於老道這種連生死都看淡的人來說,
真的沒啥作用。
當然了,這煙,可不能在書屋其他人眼前抽,否則自己還是要被說道的。
老道走出了病房,走進了藥店的衛生間。
藥店的衛生間不小了,畢竟不光藥店自己的護士醫生用,偶爾還會有病人用,男廁是四個尿槽,四個蹲坑。
老道走進一個蹲坑裡,
解開束帶,
蹲了下來,
調整一下姿勢,
嗯嗯嗯~
這是前奏,
像是運動員比賽前的熱身,
而後,
“啪!”
點燃一根煙。
人在入廁時,往往能感應到一種一天裡難得的內心平和;
這個時候,再點一根煙,雙重效果下來,仿佛已然超然物外,直逼宇宙寰宇了;
若是這個時候,再拿出手機,翻一本看看;
嘖嘖,
三重功效之下,
仿佛整個人都得到了一種升華。
…………
病房裡,
抱著香蕉的少年繼續囈語,
但漸漸的,
自他身上,開始有一道黑色的影子彌漫出來,像是一個人,但這個人卻有很多隻手。
當這個多手人影出現時,病房裡的溫度也迅速降低了下去。
慶知道這是什麽,
昨晚那個特意來摸頭殺的老頭她確實不知道是什麽來歷,
但眼前人身上冒出來的這個,
她很清楚。
這是地獄裡的惡鬼,而且還是品級很高的惡鬼,在地獄的酷刑之中不斷地輪回,但依舊保持著形神不滅,甚至還越發堅韌了,有點像是乞丐版的孫大聖進八卦爐。
“尋常的紅帶子,可沒這個資格。”
慶知道,這是有大能者,將這隻超品惡鬼強行融入對方體內充當護法的身份,算是一個貼身保鏢。
此時,
在少年心神失守的時候,
不知道怎麽的,
這個保鏢忽然自己出來了。
慶原本是不打算出手的,
這一年以來,她都只是一個看客。
但當她感應到這個惡鬼的氣機居然直接鎖定向藥店衛生間方向的那位身上時,
慶坐不住了。
慶不覺得那位高到讓她抬起頭都望不到的大人物會被這種東西威脅到,
但她清楚,
如果自己在能幫他解決時沒有去解決,
就很可能會因此引起那位大人物的怒氣。
惡鬼下了床,開始向牆壁那邊走去,穿過那道牆壁,再過去,就是廁所了。
慶坐直了身子,
一年的時間了,
足夠她恢復得七七八八了。
但這個超品惡鬼卻絕不是什麽好相與的角色,不是她一個人解決不了,但一個不慎,很可能會對周圍的環境造成波及。
在此時,
慶開口道:
“良。”
靠門位置床鋪上的“屍體一號”睜開了眼。
“佑。”
第二個床位上的“屍體二號”也睜開了眼。
兩個在這裡躺屍一年的執法隊大佬,在這聲呼喚下,直接蘇醒。
同時,
他們的身子也從之前的平躺姿態慢慢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其實,
他們早就醒了,
只是在這裡,
醒和不醒,沒什麽區別。
惡鬼正準備穿牆去廁所,
卻忽然覺得心頭一緊。
惡鬼慢慢地轉過頭,
看向自己的身後,
在其身後,
兩個男娃娃一個女娃娃,
以相同地坐姿坐在床上,
目光,
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病房裡,針落可聞,帶著令人頭皮發麻的壓抑。
這是,
來自三位執法隊大佬集體的,
死亡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