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安律師之前的“匯報演講”再拖長一點,
如果周澤等人晚一點再從書店走出來,
如果老道之前掃地的速度再快一點,
可能,
大家此時就不會相遇了,整件事,將會拐入一個異常詭異的進程之中去,而此時躺在病房病床上的勾薪,對這種感覺應該是最有發言權的。
眼下,老道剛剛把那個女人送到自己車裡,自己這邊正準備坐進駕駛位呢,就看見老板他們所有人都走了出來。
“在車上。”
安律師懷裡的嬰兒開口道。
周澤舉起手,所有人當即散開,將老道的車給包圍住,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嚴肅,有點像是拆彈專家裡,負責外圍警戒的警員。
事實上,面對攜帶著那種東西的存在,再怎麽嚴肅也不為過。
哪怕那位存在已經被初代泰山府君封印了無數歲月,消磨了七七八八;
哪怕這一次出來的只是他的一部分本源,哪怕這部分本源也被切割了好多份分別封印在了不少人體內;
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差一點就能在神話傳說中留下自己一筆的上古恐怖存在,絕對不容有任何的輕視和懈怠。
老道撓撓頭,對這個陣仗有些莫名其妙,這是全書屋一起出動來幫自己掃馬路來了?
“那個,老板?”
老道看向周澤,表情疑惑。
周澤這會兒有些猶豫,一方面他想試著讓老道帶車裡坐著的那位去兜個風,看看會有什麽樣的效果,老道的命能否繼續硬下去?
另一方面,他又擔心萬一老道這次沒能剛得過,反而因此出了意外,那自己之前的選擇,就有些太不負責任了。
最重要的一個原因,還是眼前車內那個人體內的東西,他周澤,志在必得,體內的鐵憨憨還嗷嗷待哺呢。
“上車,去一個空曠點的地方,大家都上車。”
周澤坐進了老道的車裡,
老道懵懵懂懂地坐進了副駕駛位置,
這樣一來,前排兩個位置就被坐滿了。
安律師習慣性地走到後面打開了車門,看了看坐在後排的那個目光空洞的女人。
額……
“老板,我坐後頭的車。”
說完,安律師重新關上了車門,往後走去。
他可不敢和那個女人堂而皇之地一起坐在後面,天知道她啥時候就炸了!
“老板,去哪裡?我這是要送…………”
老道說著說著,不說話了,目光開始通過後視鏡觀察著身後坐著的女人。
這兩年在書屋也經歷了風風雨雨,老道也算是歷練出來了,這會兒,他也終於想通了,老板他們這般嚴陣以待,為的,就是此時坐在後面的這個女人。
深呼吸,
深呼吸,
老道不停地平複著自己的心緒,
此時此刻,
他真的很想和安律師一樣,借口去下一輛車,但自己現在已經坐到駕駛位了,難道說讓老板下車繞過來坐自己這兒開車?
“去城郊的奧體。”
周澤吩咐道。
“好……老板。”
老道發動了車子,
一路開過去時,
老道感覺到自己的雙手有點濕熱,方向盤上,也都是他手心裡冒出來的汗漬。
媽嘢,
自己這是拉的病人還是拉的定時炸彈啊。
通城城郊的新奧體,處於在建階段,因為過年的原因,這裡還沒恢復開工,外圍也比較空曠,沒什麽民宅也沒有多少人氣。
車子開到了奧體前面修建了一半的廣場上停了下來。
周澤打開了車門,下了車,老道也趕忙推開車門,踉蹌了一下幾乎摔倒在了地上,然後手腳並用地馬上跑遠了距離,片刻不敢在這裡多待。
書屋其他人開的車也跟了過來,在遠處停下,大家都下來了。
安律師抱著嬰兒走到了周澤身邊,
那個女人依舊很是木訥地坐在車裡,沒下來。
“她這是出問題了?”安律師問道。
“應該是出問題了,她和我們一起從黃泉路上殺出來時,被擊傷過,靈魂本就虛弱有了缺陷裂縫,再加上不知道什麽原因,導致她的封印也裂開了,二者相衝之下,她的意識就陷入了混沌狀態。
此時的這具身子,更像是行屍走肉多一些,那個存在,正在蠶食著她的靈魂,企圖獲得封印和這具身體的掌控權。”
“那她為什麽會找到我們?”安律師問道。
“應該是感應到我的存在了吧,她現在渾渾噩噩的,有自己的意識在,也有那位的意識在,本能地去找自己的同類去靠近。
之前我來通城時,她就在隔壁市裡,她是那裡的人,想回家看看,但應該是中途出了變故,最後懵懵懂懂地開始向我靠攏過來。”
周澤對著書屋眾人招了招手,
道:
“準備一下,我不出手,你們來。”
一個自己送上門的獵物,這麽好的一個練習對象到哪裡才能找到第二個?
所以,不好好地應對組織一下,還真對不起這麽好的一個機會。
周老板倒不是想要自己偷懶,而是因為無論是用半張臉留下來的戰鬥意識經驗還是讓贏勾出手,至多也就只能出手一到兩次,然後自己的身體就會吃不消了。
總不能接下來自己再在床上躺個半個月什麽事兒都乾不了吧?那些外賣怎麽辦?
“都準備了,準備了!”
安律師呼喊道,同時,他將自己穿在裡面的襯衫脫了下來,將嬰兒綁在了自己的後背上。
這個模樣,
說好聽點的有點像是常山趙子龍救阿鬥,說不好聽點,則有點像是“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身上還背著一個胖娃娃……”
“嘿嘿,還真沒想到,我也有當爹的那一天。”
安律師和庚辰本就不對付的,這時候也忍不住調侃一下。
“你的那個女人如果沒死的話,倒真可能去滿足你。”
聞言,
安律師的臉當即沉了下來,
低喝道:
“再提她,小心我和你翻臉。”
“呵,你自己做得,我就說不得?咱那一批的巡檢圈子,當初誰不曉得你安不起可是衝冠一怒為紅顏,不惜為了一個已經死去連靈魂都寂滅的女人,主動地卷入到政變的漩渦裡去。”
“你給老子閉嘴。”
“有時候,還真挺奇怪的,你吃喝嫖賭,也沒落下,怎麽看,也不像是一個情聖的樣子。”
“我可不會去折磨自己,哪像你,因為自己的自私,讓自己的妻子和女兒的亡魂連重新投胎的機會都沒有了。”
“安不起!”
“彼此彼此,先撩者賤。”
二人打著嘴炮互相傷害時,
那邊,
書屋眾人已經擺開好了架勢,
老張站在第一排,最靠近轎車的位置,位於東面。
而在西面,第二梯隊,是鶯鶯和小男孩,兩頭大僵屍坐鎮。
再遠一點的位置,則是白狐和小猴子,白狐到現在依舊是獸身,沒有再度化形成人,許是情關已經過了,是人是狐,在她心裡已經無所謂了。
小猴子手裡拿著一包鍋巴,在“嘎嘣嘎嘣”地吃著,它們兩個屬於隨時支援策應的位置。
外圍,
許清朗在布置著陣法,劉楚宇、月牙、鄭強以及小蘿莉四個,則是負責幫許清朗打下手,做陣法的維系。
一些陣法運作時,有時候需要人進去主動調整,他們就承擔著這個責任。
畢竟,血厚的或者攻擊力強的,都在前面負責扛和負責輸出,他們這種的小鬼差就顯得有些尷尬了,只能做一些跑腿的活計,至少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麽的無所事事,否則就太尷尬了一些。
花狐貂的位置更遠一些,
趴在地上,打著呵欠眯著眼,它的速度決定了它可以無視掉短距離跨度,一旦有需要,它也能出手。
但因為它那怕疼的秉性,只能當調味劑用用,誰也不敢放心把過重的位置交給它。
死侍則是站得最遠,黑小妞因為腿腳不便,所以沒跟過來,但死侍來了也足以了,他的雙腳此時已經長在了地面之下,水泥地下面,已經被藤蔓密布著。
他負責接應和處理一些特殊的情況。
“真松散。”
嬰兒評價道。
但有一點哪怕是庚辰也不敢去否認,那就是這見書屋裡的人或者獸類,整體的實力,是真的恐怖。
這還是在沒算上安不起認的那個老板的基礎上,
那個男人之前能夠扛下自己的攻勢,但庚辰肯定,那個男人肯定還藏有更為恐怖的底牌沒有用過。
“湊合著先用用吧,就當是練兵。”
安律師擼起了袖子,在中間距離站定。
“你在這裡招…………不,他一個捕頭,在這裡招兵買馬,是為了做什麽?”
“呵呵,怎麽了,心動了,你也想來?”
“你知道的,這不可能,我這輩子雖然犯過錯,但我還是信奉規矩,信奉規則。
我希望陰司能夠一直運轉下去,希望陰陽能夠一直涇渭分明。”
“規矩?”安律師笑了,捏了捏自己的拳頭,繼續道:
“規矩是老婆,拳頭是老公,白天在外面,老公是老公,老婆是老婆,晚上關了門在家裡,就是老公搞老婆,天經地義的事兒。”
庚辰聞言,嘲諷道:
“正是因為缺少了對規矩的信奉,正是因為你這種人太多了,所以,陰司才一步步地變成這個樣子。”
“當規矩容易被拳頭打破時,錯的,就不是拳頭太硬了,而是這規矩,本就有問題。
陰司的出現,本就是最後一代泰山府君失蹤之後由地藏王菩薩領著十殿閻羅構造出來的一個新的秩序產物。
它不可能不出問題,事實上,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問題。”
說著這些話時,安律師的目光忍不住地瞥了幾下那邊還在擦冷汗的老道。
“這話說得就很牽強了,陰司有問題,那陰司之前的蠻荒時代呢,黑暗巨擘們廝殺混戰的年代呢?
或者,再往上,上古時那位幽冥之海主人的時代呢?”
“媽的,不跟你扯了,管它好壞,老子沒能坐在上頭,沒能站在金字塔上面的一層,就肯定是壞的。”
“這才是你的本心。”
安律師翻了個白眼,懶得再打嘴仗了,他看向了站在不遠處的周澤,眼神示意。
周澤點點頭,
往後退了一步,
示意可以開始了。
“來,各就各位了!”
安律師喊道。
許清朗那邊舉起手,示意自己陣法布置完畢,幾個陣眼的位置,也都有小蘿莉他們佔據著,方便隨時去調整。
死侍也舉起了手,示意下面的布局已經完成。
安律師深吸一口氣,喊道:
“老張,你來打響第一槍!”
有獬豸護身的老張,最適合做這種事兒了。
老張沒有猶豫,雖然面容嚴肅,卻看不出任何的膽怯,他走到轎車旁,伸手打開了後車座的車門。
“女士,請下車。”
老張一本正經地說道。
“嘔!”
而這時,
女人忽然頭一歪,
把頭探出了車門開始狂吐起來,
她吐出來的不是什麽汙穢的東西,
而是一堆一堆的肉塊,仿佛要把自己體內的器官都吐出來似的。
老張拳頭握緊,
本想一拳砸下去,
但見她吐得這麽難受,
拳頭慢慢地松開,
變成了在女人背上輕輕地拍了拍,
幫助她吐得更舒服一些。
女人吐了很久,
一直吐到了車下面都是血汙之後,才停歇了下來。
“呼…………”
女人靠在了車門上,
眼神裡,似乎比之前多出了些許的神采,她看著老張,笑了笑。
老張也笑了笑,然後重新握緊了拳頭。
女人繼續在笑,笑容慢慢地擴大,嘴巴擴張出了一個正常人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的恐怖弧度,
緊接著,
一隻毛絨絨的腦袋從女人嘴巴裡探出了一截,
驚喜的叫聲從女人嘴巴裡傳來:“哈哈哈哈,終於出來啦!”
老張拳頭直接砸了下去,
“砰!”
宛若鐵匠師傅論起了巨錘砸在了鋼板上,
剛剛冒出一點的頭被直接砸了回去,
女人的嘴巴再度愈合,
像是行李箱被拉上了拉鏈,嚴絲合縫。
而後,
女人的目光再度變成了空洞,
她繼續靠著車門坐在那裡,
目光呆滯……
一同呆滯的,
還有在旁邊做好準備的書屋眾人,
大家都用一種看傻子的目光看著老張,
你幹啥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