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人物一起吃飯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這不由得讓人聯想到巴菲特的晚餐拍賣,拍到後還得瘋狂地炒作爭取把這筆不菲的開銷給賺回來。
周老板一直在心裡告訴自己,
自己面對的是老道,
是那個喜歡摸褲襠安慰大妹子的猥瑣老人,
但心理暗示並不是任何時候都會有效果的,
眼前的這位,和老道,簡直是天壤之別,尤其是對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種類似於天潢貴胄的氣質,真的是很難讓坐在其對面的人可以繼續保持著淡定。
“但這事兒嘛,還是得看個運氣,頭頂上掛著一把劍,這日子,真是沒意思得緊。”
末代歎了口氣,
從桌下面取出了一盤子饃和其他配菜。
這不像是肉夾饃的吃法,也不是烤鴨的吃法,頗有種二者結合的感覺。
“整一個?”
末代取出一個饃,遞給了周澤。
“按理說,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咱們呐,這是沒法子,也不奢望前人去栽樹了,咱也沒那個受蒙蔭的命;
但耐不住前人挖坑啊,這坑挖得還賊大,挖得賊講究;
跳不過去,就一切作廢,進坑嘍;
這要跳過去,也不是那麽簡單的事兒,嘖嘖。
怪隻怪,咱生的年代太晚,他生得又太早,這坑挖得早,還真拿它沒什麽辦法。”
末代像是老友見面說話吐槽一樣,說了很多。
“按我說啊,當代人想當代事兒,當代人作當代的妖,你一個個早早化成飛灰早就不在了的人,憑什麽給後世人畫規矩去活?
真當自己是聖人,
明燭萬裡,洞察千秋麽?
呵,
估摸著,
就是手癢,
當代無敵還不過癮,還想著畫上個道道,和後來人再比劃比劃,生怕咱們不曉得他牛叉一樣。”
末代往饃裡放了肉,
很沒形象地張嘴咬了一大口,
唇邊有一些頭髮被咬了進去,
他還用手撥開,
一邊宣泄著不滿一邊大口咀嚼著,
聲音還很大。
許是這皮囊和氣質實在是太好,所以這吃相居然一點都不讓人覺得難看,反而覺得其灑脫。
說到底,
這真的是一個看臉的世界,
哪怕你貴為府君,
顏值也是無法或缺的重要一部分。
拿起酒碗,
末代抿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嘴,繼續道:
“但這木已成舟,也沒法子了,咱只能先八仙過海,先把這個坑給跳過去。
其實,早年那會兒,我是真沒想到什麽辦法。
所以,
這府君當得,可真是沒意思透了。
我這麽優秀的一個人,
憑什麽讓我就只能活個兩千年?
老子能活三千年,四千年,五千年,能把這當代活成另一個上古!
所以,那時候,沒意思得緊啊,一想到我以後要忽然暴斃,做啥事兒都沒什麽滋味兒。
索性放蕩玩耍,寄情山水。
誰曉得…………”
末代又咬了一大口肉夾饃,一邊咬一邊繼續說話,誰曉得有食物殘渣飛了出來,末代馬上捂住嘴,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表示歉意,
而後專心致志地把這一嘴巴的食物給吃下去,
又喝了一大口酒,
這才繼續道:
“誰曉得後來碰到了那位菩薩,嘿嘿,我當時就笑了。
你曉得不,那幫禿…………
哦不,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人都幫咱擋刀了,得叫人高僧。
那幫佛爺,本是挨不到這一刀的,他們啊,忒嫩,也忒年輕,這還沒輪到他們挨刀子的時候呢。
我呢,就比較倒霉。
這好日子沒過多久,
前代的那些阿爹阿爺祖宗們享受完了,被愛戴完了,瀟灑完了也舒坦完了,
得嘞,
就輪到我這個最小的買單了。
沒這個道理,你說是不?
我這麽優秀的一個人,
真的恨啊,
恨為什麽生在這勞什子的府君家,
老子就算不做這個府君,
不做這個繼承人,
憑老子的天賦,
只要給老子時間,
那座泰山上,
終究也是要換我來坐的。
到時候啊我愛繼續叫它泰山就是泰山,愛叫華山就華山,峨眉山武當山背背山都行!
哪裡用得著這麽憋屈,
一上來就得被直接加上這麽多年的壽命,
我真是謝謝我八輩子祖宗!”
末代把酒碗往桌上一放,
指了指碗口,
宛若將軍臨陣指揮,
道:
“倒酒!”
小小的搬山猿猴馬上再度搬起酒壇,小心翼翼地倒酒。
末代伸手摸了摸小猴子的腦袋,
小猴子靦腆地笑笑,
兩隻小眼睛裡都是小星星。
周澤把小猴子腦補成了那個“管家”的形象,自己也覺得有趣。
“但沒法子,誰讓我運氣不好,生下來就得當府君呢?
唉,
好在,
那位菩薩真是雪中送炭,及時雨。
他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他是聰明,是聰明得可以,但沒法子,有時候,聰明人他乾不成事兒啊,就說咱倆,那可是被一把劍一直盯著的人,這緊迫感,能一樣麽?
人還一直傻乎乎地做著成仙的天真美夢呢,
咱們啊,都快恨死這個仙人板板嘍。”
末代端起酒碗,
大喝了一口,
似乎是寂寞太久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人可以傾訴傾訴,所以自言自語得不亦樂乎:
“這事兒呢,就得這麽辦了;
這一遭坎兒,能不能過去,咱得看運氣,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嘛。
他來了,咱就躲著;
他能找,咱能躲,看看到底是誰的運氣更好。
化緣,化緣,
要是我和他真的是有緣無分,
他化到天荒地老也沒個什麽用。
就是不好意思,差點兒把你也給卷進來了,哥,我還是叫你哥吧,雖然按輩分,我該叫你大爺;
但估計你也不愛聽‘大爺’這個稱呼;
哥,咱也是聽著你的故事長大的,擱現在,用一句話來說,就是咱也是你的粉絲,迷弟,對對,迷弟。
但哥你當年可真是太不講究了,
當初你要是不攔著,
地獄這天既然要變,就早點變了嘛,
這要是變了,
哪用得著咱們現在這麽難受?
反正早晚是一刀,還不如早點挨了乾脆。
哥你呢,也不會隕落;
嘿,
說不定我家老祖宗爺子出來後,還能找哥你單挑呢。
哦,也對,
要是老爺子被哥你一巴掌拍死了,
好像也沒我了?”
末代眯了眯眼,搖搖頭,
“這太複雜,理不清了。”
“嘿嘿,要說這菩薩,還不是我最擔心的,雖說咱一直以為自己是個聰明人,但那些不太蠢的其實也有不少。
真要一個個挨刀下來,
那把軒轅劍,砍到咱們前,起碼得先見血個七八次吧?
咱都混成這樣子了,這上刑場也輪不到咱們排第一排不是?
那些混帳東西,可不都是和那隻旺財似的,能做到那一步的,那一步,就是放在咱們面前,咱也懶得走的。
自己都不是自己了,那這還是活著嘛?
偏偏那些人,不算蠢,但也不算特別聰明,保不準他們最後被逼急了狗急跳牆;
所以啊,還是得小心點兒。
小日子過得清淡,但總歸安穩。
閑來自去,安回逸返,有塊肉有塊饃,也就夠了;
能踏踏實實地等到那一天,
刀下下來時,
咱就仔細地瞧著,
咱是否能躲過這一刀!”
末代說完後,
還下意識地把左手放在了自己的褲襠位置,
捏了捏,
隨即裝作不動聲色的把手指放在自己鼻尖前嗅了嗅。
好吧,
找到熟悉的感覺了。
不過,
也沒太毀形象。
畢竟女神也是要拉屎的,男身噓噓時也是要手扶的;
九成九的男生都在公共場所裝作不經意間做過類似的動作,
畢竟有時候槍口卡殼了是真的不舒服。
“哥,您吃著,吃一口,放心,做菜前,我可是淨手了的,再者,咱這虛虛實實,實實虛虛的,也不見什麽乾淨不乾淨的說法。”
末代伸手指了指放在周澤面前的肉和饃。
周老板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
這肉,
是真香;
外加,
這還是府君親自下廚做的東西,
哪怕這是一場夢,但至少味道做不得假吧。
周澤拿起筷子,
正準備下箸時,
忽然間,
先前一直沒動靜的自己體內的那一股力量開始複蘇,
趁著自己一個不注意,
直接控制住了自己的身體。
“我艸!”
這一番變故讓周澤有些猝不及防。
合著先前聽人家廢話時,你懶得聽,躲著不出來讓我受著對方的絮絮叨叨。
真要開吃時,
你就出來搶身體了?
“鐵憨憨,你別這麽過分!”
周澤在心裡喊道。
要是尋常的菜,真讓了也就讓了。
但天知道下次能再做這類似的夢得是什麽時候,
而且萬一人家改彈琴或者吹簫不做菜了呢?
然而,
贏勾卻直接無視了周澤的反抗,
控制了身體之後,
先端起酒碗,
抿了一口。
“好…………酒…………”
末代“哈哈”一笑, 擼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了裡面的一道新鮮的傷疤,上面還有殘留的血漬。
“知道哥你嘴挑。”
“好…………肉…………”
末代扯開自己胸口的衣衫,左胸口位置又一塊血淋淋的傷疤。
贏勾的手,放在了饃上。
“好…………饃…………”
末代笑而不語。
涼亭下方,
山峰巍峨,
泰山山腰位置,
缺了幾塊,
似饃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