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真的很難說,這次書屋上下,到底是來這裡滅門的,還是來這裡度假的,或者說,是在度假的同時,順帶抽出手來滅個門。
安律師安排的車,豪華商務座,鋥亮新車,款式相同,總共有三輛,周澤坐中間的那一輛。
三輛車開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又是哪家大領導出巡。
就連收費站裡的工作人員都對這三輛車矚目了許久。
鶯鶯一身職業裝,坐在後車座,周澤坐在她身邊,閉目養神。
開車的安律師和坐在副駕駛位置的老張,也是一身西裝。
看起來,要多正規就有多正規。
統一的服裝也都是安律師事先安排好帶過來的,每個人的尺寸都剛剛好。
平時在書店裡感覺不深,但一旦出來,安律師這個管家能力,真的不是吹的。
目的地,在三亞的市郊,車在一處湖泊前停了下來,附近除了一座化工廠以外,沒其他民居,最近的一個居民點,距離這兒也有十多公裡的路。
大家下了車,
安律師伸手推了一把依舊戴著面具的老帶,
“到你了。”
到底是合格的帶路黨還是白帶又或者是有什麽異常,
馬上也就能見分曉了。
周澤伸手從鶯鶯那裡接過了一個阿迪的單肩包,
背在身上時,
像是一個來遠行的青年人。
老帶站在湖泊前,雙手撐開,許清朗就在他旁邊,開始布置陣法。
按照計劃,是老板先進去的,但之後,等老板解決了大頭確認了裡面的情況下,他們也會進去幫忙斬草除根。
所以,這個進入那個裂縫空間的陣法必須在老帶開啟時就一同固定好坐標,否則萬一出了什麽意外,
老板出不來大家也進不去才是最抓瞎的。
湖面的上方,出現了一道扭曲的黑色裂縫,附近的湖面也結上了冰。
老帶回過頭,看了一眼周澤,而後先一步踩著冰面向裂縫走去。
周澤跟著一起向前走,
老帶走入了裂縫之中,
周澤在裂縫前停頓了一下。
“怕…………了…………?”
周澤深吸一口氣,
搖搖頭。
腦海中,浮現出的,是前兩次下地獄時的場景。
比起之前那兩次,這一次,真的是小巫見大巫了。
當然了,第一次有平等王陸做獻祭,第二次有老猴子加執法隊大首領外加一株老山參做獻祭,
這一次,
只有小馬鈴薯一袋。
“發現自己好像疏忽了一件事。”
“何……事……”
“忘記先問你王座的尺寸,好讓安律師提前給我訂做好沙發套了。”
“呵……呵……”
“都到這兒了,你興致還沒起來麽?”
“沒……有……”
“他曾是你的奴仆,卻在你死後偷了你的東西。”
“他……早……死……了……”
停了一會兒,
心裡的那道聲音繼續道:
“不……過……也……是……”
“也是什麽?”
“王……座……”
“怎麽了?”
“我……的……狗……可……以……坐……”
“…………”周澤。
“他……們……則……不……配……”
周澤搖搖頭,
懶得再說什麽了,
起身,
進入了裂縫之中。
………………
“呼,老板進去了。”
安律師長舒一口氣,同時解開了自己的領帶。
周圍不少人也都在做著同樣的動作。
老張頭蹲在地上,舔了舔嘴唇,
道:
“就這麽進去了?”
一言不合,飛來,住了一天酒店賞了一天的海,第二天就跑去滅人家滿門了?
“我覺得,還是需要點前戲好一些,否則這樣總覺得太生硬了,不說他們了,連我們自己人都覺得有些不真實。”
“楚江王殿被滅時,不也沒打招呼麽?”
安律師撇撇嘴,對周圍人喊道:
“該吃的,該喝的喝,保持好自己的精力。
老板要是在裡面順利,老帶是真的帶路的,那麽,等老板在裡面一馬平川時,咱就進去在旁邊幫著喊‘6666’感慨‘恐怖如斯’;
要是有什麽事情,在場的諸位,一個也別想先開溜;
到底員工一場,就算豁出命也得進去試試看,看看能不能幫個忙。
這些話,我本來不該說的,也不用說的,但就怕誰腦子裡沒拎得清楚。”
喊完這些話後,
安律師對老道打了個響指。
老道馬上從後車廂裡取出了一個半人高的沙漏,倒扣了下去。
“沙子落完,我們就一起進去。”
…………
托贏勾經常把自己拉入靈魂深處的福,
周老板算是被鍛煉出來了,
進入裂縫時有一小段時間的意識顛簸,
但對於周澤來說,真的不算什麽。
進來後,
出口位置在山腳,
前面有一座山,山不是很高,估計也就百來米的樣子,和通城的狼山差不離,不過這座山很寬。
裂縫空間裡,基本就盛放著這座山了,也沒有其他過多的邊角料位置。
站在山腳下抬頭,可以看見山壁上有很多小洞,應該是“家”。
難以想象,
當初這幫人的祖先為了保住白骨王座不被奪走特意遷移到這裡後,居然世世代代地在做著山頂洞人。
老帶站在周澤身前,
周老板本以為一進來就會遇到準備已久的阻截,
事實上,
其實沒有。
“老板,我們族人世世代代都住在這山洞裡的,因為族人數量一直不多的緣故,所以這些山洞,也早就夠用了,有時候還會空余出來不少。”
老帶的話語裡帶著一抹追思。
周澤走到老帶身邊,老實說,這裡確實很平靜,一方面是因為人比較少的原因,二則是,可能對方真的沒有戒備。
也就是說,老帶可能真的是一個帶路黨。
他現在正在感慨著,
似乎還有著對自己生長地方的無限眷戀,
而他現在正在做的事兒,
卻是帶著一個“魔鬼”來到這裡,
親手毀掉自己的家園。
“山頂上唯一的一個建築,是一個半開放式的祭台,您的王座,就在那上面,無數年來,受我們一族的供奉。
我之所以能戴上面具,也是因為我能夠接引到王座裡鎮壓的魔神附身的緣故。
在我族歷史中,只有能做到這一點的人,才算是我族的真正核心。”
“我並沒有說會給你什麽。”周澤看著老帶說道。
要是對方直接來一出苦肉計,等把自己引進來後直接“十面埋伏”,周老板可能還會覺得痛快一點,解決掉伏兵的同時順帶把老帶也一起解決了。
但現在人家這麽實誠地在賣“隊友”,反而讓周老板有些無措了。
“很多東西,一旦擁有久了,就會自然而然地認為是理所應當的了;
這王座本來就是大人您昔日隕落後,我族先祖代為保管之物,在得知大人您在地獄重新歸來的消息後,我族應該早早地就主動找到大人您,同時將白骨王座物歸原主。
是他們貪心了,是他們貪心了;
我嘗試勸說過他們,但沒有效果。”
“你的看法,為什麽會和他們不一樣?”
“因為我堅信,您只要沒有死,那麽,再度掌握地獄重新君臨陰陽的一天,遲早會到來,他們的執迷不悟和貪婪,只能讓我族徹底滅亡。”
不遠處的位置,
有五道黑影正在向這邊移動,
他們的氣息不是很強,
而且身體都沒凝聚起來。
他們飛來時,帶著歡喜的情緒波動,顯然是認識老帶的,而且和老帶的關系應該不錯。
哪怕再遭受排擠,再因為溝通魔神時出過意外,但老帶好歹是有資格佩戴面具的人,總不可能真的混到人神憎恨。
“他們,是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們,很抱歉,老板,我很難具體地向您介紹他們的身份,因為我族先祖為了解決繁衍問題時,采取了很多極端的方式。
我們其實是不分雌雄的,很多時候,大部分族人都只是一團精魄凝聚而成的氣旋,大概可以混合出一個人形出來。
所謂的繁衍,也更像是機緣巧合下兩道精魄摩擦出的火花,但我們依舊有智慧,有親情和家庭的觀念。”
周澤抬起手,
道:
“好了,這個你不用介紹了。”
周老板對這種無性繁殖的創舉沒多大的興趣,也怕自己真的聽下去後會產生興趣。
老帶主動迎了上去,
就在他們快要匯合到一起時,
老帶雙手間出現了兩縷黑光,黑光牽引出來的,是兩條鎖鏈。
鎖鏈橫掃,
只聽得一連串的“砰”的聲音傳來,
這些個之前帶著喜悅之情主動迎接老帶的人影,全部崩潰。
老帶頓足在那裡,
緩緩地摘下面具,
慢慢地跪伏了下來,
巨人觀的臉扭頭看向了周澤,
泛著綠光的兩顆小黃豆一樣的眼珠子似乎還在滴淌著眼淚;
“老板,現在我,無牽無掛了。”
周澤走到了老帶的面前,低頭,看著他。
“老板,我知道,可能我剛剛做的,會讓您覺得不喜,但今日幫您滅了我族上下,是我代表我族,向您遞送的投名狀。
我知道,您會認為我太絕情,但這,就是做狗的覺悟,狗,是沒有資格向主人講條件的;
既然做狗了,那麽,狗的一切,都應該屬於主人。”
這時,
周澤心裡適時地響起了聲音:
“聽…………到…………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