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舒看著這一片烏黑的“佳肴”,一時竟是說不出半個字來。
而站在一旁的黃亭州說道:“都說君子遠庖廚,但是為師覺著能為心愛的人下廚的才是真君子呐,所以我便和凌王比試,誰的廚藝更好。”
沈言舒白了他一眼,轉頭看著燕輕寒:“不會下廚還非要自己做?”
燕輕寒訕笑道:“我以後可以學。”
看到他這副模樣,沈言舒道:“你貴為王爺,生活錦衣玉食,沒事學什麽廚藝?”
說完還看了黃亭州一眼。
被沈言舒看得有些心虛,黃亭州輕咳一聲,來保持自己師父的形象,眼神卻是無處安放了。
沈言舒對黃亭州道:“除了這個,你還想出了什麽鬼主意?”
本來沉默的黃亭州對於沈言舒的質問,和她認真訓斥的話來,解釋道:“為師這不是為了你好嗎?除了測試他的廚藝,我還打算讓問問他,如果皇帝和你同時掉進水裡,他會去救誰?還有如果他的真誠……”
正打算繼續講下去的他看得沈言舒越來越黑的臉色,還是乖乖的閉上了嘴。
楚臨澈在一旁說道:“本世子可是第一次聽說這些測試還能看出人品好不好來。”
沈言舒對黃亭州說道:“別鬧了,我雖然看人不算準,也吃過很多虧,但是人總是會成長的,這次是我相信自己的選擇。”
燕輕寒看了一眼沈言舒,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認真。
黃亭州道:“這次還沒算走眼,挑的男人雖然算不得上好,但是勉勉強強配得上你了。”
燕輕寒輕笑道:“多謝黃先生肯定。”
一聲先生倒是讓黃亭州心裡高興的很。
沈言舒看著這被他們兩人弄的慘不忍睹的廚房,想來今日這王府裡的膳食可要遲了些。
楚臨澈也感慨道:“還好王府的廚房多,不然今日王府裡的人都得先先喝風了。”
黃亭州看得廚房旁的兩頭羊,突然說道:“不如我們今日就吃烤全羊吧?我記著清兒最愛吃烤全羊了。”
“烤全羊?那不是邊關那兒的吃法嗎?長安城裡會弄烤全羊的廚子倒是少見。”楚臨澈說道。
沈言舒轉頭看著那兩頭羊,唇角動了動,欲言又止。
燕輕寒見她這副模樣,說道:“那便吃烤全羊,找廚子倒也不是什麽難事。”
沈言舒道:“不必如此麻煩,我會。”
燕輕寒和楚臨澈紛紛看著沈言舒,都有些驚詫。
沈言舒很久沒有下過廚了,在邊關的幾年,她時常會自己鼓搗一些吃食,戚奕倒是不阻止,任她去。
她喜歡跟著親兵叔叔們到山林打獵,然後弄野味吃,也偶爾和夕顏一起爬山采野菜果子,那時候她的身邊沒有裴曜,過得也很好。
讓人殺了一頭羊,處理乾淨之後沈言舒用一把小匕首熟練的將羊腹腔和羊腿內側輕輕的劃開,手法之嫻熟倒是讓周圍的人都忍不住細看了一眼冷靜的沈言舒,她專心致志的將羊肉厚的地方劃開幾個口子,然後塞入一些佐料。
羊腹內塞入蔥段、薑片、花椒、大料還有小茴香末,讓後用精鹽搓羊肉全身入味,刀口處用調料和鹽入味。
將羊用尖尖的細棍穿過,然後架在了搭好的木架上,開始生火。
弄完這些的時候已近黃昏,沈言舒將配好的塗料用乾淨的小刷子在上門塗了一層,然後就這樣慢慢烤著,再過一會兒又塗一層塗料。
雖然天氣不是很熱,但是沈言舒的額頭上已經滿是汗水,燕輕寒上前,用手帕細細地幫她擦乾,沈言舒看著人多,便自己拿過了手帕,自己輕擦拭著額頭。
前世的她自從回到長安之後,便不再入廚房了,只是讓丫鬟們去做,最多便是自己站一旁指揮著。
如今這樣,她感覺又回到了當年在邊關的時候,黃昏,枯樹,將士們,歷歷在目。
等到烤得差不多了,沈言舒用匕首割下了一小塊,嘗了一口,味道剛剛好。
她讓人將這烤好的羊取下來,然後輕車熟路的將肉分成兩半,再將其中一半細細得分成許多小塊。
黃亭州看得早就口水直流,他用手拿起一塊塞進嘴裡,那入口的美味直衝雲霄,讓他忍不住一直點頭。
烤全羊的香味四溢,讓楚臨澈也不禁學著黃亭州的樣子拿起了一塊,剛入口,味蕾便被這美味征服了,輕嚼入腹,不禁讚歎。
“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烤全羊了!你這手藝簡直絕了!”
沈言舒道:“以前學過些,很久沒有弄過了。”
燕輕寒看著沈言舒,說道:“我想知道你還會什麽?總是讓人想不到。”
黃亭州道:“她會的東西可多了,小時候特調皮,什麽東西都要接觸一些,常被他老子和哥哥訓斥,但是一點都收斂不了。”
楚臨澈正咬著一口羊肉,不解的問:“她哪裡來的哥哥?”
黃亭州一怔,意識到自己突然說錯了話,目光一頓,隨即說道:“沈家長子不是沈北逸嗎?這你都不知道?”
楚臨澈忙著吃肉,倒是沒有注意到黃亭州心虛的表情,並未多想。
而燕輕寒卻注意到了問哥哥的時候,黃亭州與沈言舒的表情,他感覺到黃亭州所說的哥哥並不是沈北逸,而是另有其人。
他曾經查過,在昭德堂的校考之前,沈言舒在沈家就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存在,有孟氏在,大房裡的人自然不會對沈言舒多加關心,沈北逸與她感情也沒有那麽好。
那麽,她的哥哥是誰?
黃亭州頗負盛名,有不少人找他求畫,但是卻很少有人知道他的住處,都說他喜歡四處雲遊,但是他對沈言舒卻是十分了解,仿佛是看著她長大的一般。
“怎麽,不打算嘗嘗?”沈言舒見他走了神,問道。
燕輕寒拿起一塊,嘗了一口,果然味道不錯,竟然能與禦廚一較高下。
“這些東西你都覺得不錯?那你是沒見識我過我妹妹做出來的美食!有機會讓你嘗嘗,保準讓你忘不了那味道。”
燕輕寒腦子裡不知為何突然閃過戚雲靖所說過的話,那聲音與畫面在腦子裡一閃而過。
戚雲靖的妹妹……清雲郡主戚雲歌?
沈言舒是沈康之的女兒,怎麽會是戚雲靖的妹妹呢?燕輕寒輕搖了頭,打消了腦子裡的念頭。
幾個人吃著羊肉,配著小酒,美得不行。
黃亭州和楚臨澈吃得小腹便便才肯罷休,但是還剩下另一半的肉呢,楚臨澈吞了吞口水,有心無力。
“剩下的給下人們分了吧。”沈言舒說道。
看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沈言舒想起自己還有正事,便先帶著黃亭州離開了。
燕輕寒目送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心思卻有些沉。
“你今日怎麽不問她皇宮禁地的事情?”楚臨澈順著他的目光收回,問道。
那日皇宮裡發生的事情實在詭異,淑妃被燒傷,禁地被闖,寧王入獄,這一切處處透著不可思議,或許只有當事人才能解釋著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燕輕寒道:“既然知道是她動的手腳,便不需要再多問什麽了。”
楚臨澈想歎口氣,調侃一下燕輕寒,可是話還未說出口便打了個嗝,吃得有點多了……
將黃亭州從小巷子中帶回了雲宅,沈言舒也回到了沈府,在暗香居換了一身衣服,帶著阿柒出了門。
此時天色不算太晚,街上的夜市還算是熱鬧,沈言舒在街上走幾圈,然後輕車熟路的拐進了一條小巷子,彎彎繞繞的終於走到了鎮北大將軍府後門的圍牆邊上。
看了一眼四周無人,沈言舒直接便從牆邊翻牆而入。
才落到院子內的地上,沈言舒就踩到了枯樹枝,“哢”的一聲,連沈言舒都忍不住驚了一下。
她定睛一看,自己所站的地方已經長滿了及膝的野草,放眼望過去,一片荒涼,房子破舊,連門都掉落了下來,是被人掠過的痕跡,而院子裡常年無人打理,雜草叢生,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的淒涼。
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的沈言舒心裡還是泛起了酸澀,她緩緩從草叢裡走了出來,看著這面目全非的一切。
她朝著母親的院子走了過去, 路上一片荒蕪,原本的路被雜草掩蓋住了,根本就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母親的院子曾是最多花草的,如今沒有人打理,那些嬌弱的花早就死了,剩下些好養活的,肆意生長。
她走進了院子,然後走到母親所說的槐樹下,掏出匕首,在母親所說的方位出挖了起來。
怕被雨水衝刷出來,母親將手諭埋得很深,沈言舒挖了半刻鍾才看到了一個盒子,急忙將它拿了起來,將盒子上的土拍了拍,打開來,裡面裝著一個錦袋,拿出來一看,果然是蓋著皇后寶印的手諭。
上面寫得清清楚楚皇帝被困,請求鎮北大將軍帶兵支援。
沈言舒目光頓寒,透出一股涼意。
皇后,寧王,我要讓你們付出代價!
月光下,沈言舒將手諭收回到了錦袋中,藏在了懷裡,起身看著這片狼藉的宅院,緊握的手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