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暗了下來,邱府的晚膳也快涼了,而邱離的父母望著這一桌子菜竟是有些心冷了,雖然郡主身份貴重,但是也不能如此這般失禮。
景王府想把怡寧郡主嫁給邱離,原本他們還是高興的,這說明邱離受景王的器重,他們歡歡喜喜地在家裡盼著他們一起回來,然後把這樁婚事定下來。
可是如今郡主的行為卻讓他們擔心不已,自家的邱離是個老實本分的孩子,不僅孝順而且聽話,若是和郡主在一起,他這性子還不知要受多少的氣,這兩日郡主與世子生了嫌隙,倒是開始任性起來,總是流連酒館,到現在竟是連個人影都沒有。
裴曜倒是面色平靜,說道:“不必等她,我們開膳吧。”
邱離倒是有些擔心地說道:“還是再等等郡主吧。”
邱夫人笑道:“對啊,郡主到現在還沒回來,也不知道用沒用膳呢!”
裴曜的臉依舊面無表情,他看著邱夫人說道:“小妹任性,還請你們多擔待,以後若是她再有什麽無禮的地方,倒是可以不用慣著她。”
邱父邱母相視一眼,忙說道:“哪裡的話,郡主性子率真,倒也不是無禮。”
郡主是景王一手帶大的,就連景王都將她捧著手心裡寵著,他們哪裡敢說三道四?
裴曜的目光有些暗沉下來,沒有再接話,而是直接拿起了筷子,說道:“用膳。”
羅良終於等到了自家表哥發話,也不再客氣,拿起筷子便吃了起來,而邱離也隻好不再等待,和邱父邱母開動了起來。
他們開吃了沒多久,一臉失落的裴怡寧回來了,看到他們正在用晚膳,臉上沒有絲毫的起伏,看著裴曜那張冷漠的臉,她更加的心煩,只是簡單地朝著邱父邱母問了聲“伯父伯母安。”便朝著自己住的院子去了。
邱母有些尷尬地說道:“郡主,先吃晚飯吧。”
而裴怡寧走得太快,心太亂,以致什麽都沒有聽見。
她在蕭夫人那兒打聽了一個下午,聽到的沈言舒和她想象中的雲歌姐姐一點都不像。
是她想太多,心心念念的是戚家的哥哥姐姐們,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只是她想不明白,為什麽沈言舒會說出和雲歌姐姐語氣一模一樣的話來?難道僅僅是巧合?還有從蕭夫人口中得知,沈言舒對夕顏很好也很信任,為什麽當初卻要裝出一副刁蠻的樣子?她為什麽一直躲著自己?
一系列的問題又讓裴怡寧頭疼起來。
還有幾天便是她和邱離的訂婚禮了,可是她卻很不高興。
她不是不喜歡邱離,可是她只是當他是離哥哥,和裴曜一樣的哥哥。
她也知道自己很任性,可是為了景王府,她可以不計較這些,父王和哥哥都說邱離好,是個可以托付的人,那她嫁。
可是她越來越覺得哥哥不可相信了。
自從哥哥完全接手了景王府,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變得刻板,變得更加的嚴厲,不近人情,這不是小時候忍讓她的哥哥了。
裴怡寧坐在院子裡的小凳子上,看著小池塘裡遊來遊去的魚兒,自嘲地笑了一聲,她就和這小池塘裡的魚一樣,沒有自由。
“怡寧。”
裴曜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後,輕喚了一聲。
裴怡寧沒有回頭:“哥哥有什麽事情?”
她這副樣子倒是讓裴曜蹙起了眉頭:“你是越來越沒有禮數了,現在是在邱府,不是景王府,你總要收斂一點。”
裴怡寧說道:“哥哥現在覺得我丟人了嗎?”
裴曜道:“怡寧,你快要成親了,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任性了。”
“我任性?”裴怡寧苦笑一聲,站了起來,轉身看著裴曜,“我若是任性,便不會答應嫁給離哥哥了!”
裴曜眼眸裡泛起了一絲波瀾:“你不願意嫁給邱離?”
裴怡寧道:“哥哥在乎我願不願意嗎?你們征求過我的意見嗎?沒有!你心裡只有你的權利,為了鞏固你手中的權利,根本不會考慮我心裡到底是怎麽想的!”
“邱離人很好,嫁給他也是為了你好。”裴曜說道。
裴怡寧看著裴曜,突然淚就落了下來。
有那麽一瞬間,她能感覺到,當初裴曜也是以這種語氣和雲歌姐姐說話的,打著為別人好的名義去傷害,沒有什麽比這個更傷人的了吧?
“我不好,一點都不好!”裴怡寧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雲歌姐姐過得也不好,做人為什麽不能勇敢一點?你當初有考慮過雲歌姐姐嗎!她哭著求著你不要離開她,她放下了一個郡主的尊嚴追著你的馬車讓你帶她走,而你絕情的模樣讓我至今無法想象那是我哥哥做出來的事情!是你害死了雲歌姐姐……”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落下,裴怡寧的臉火辣辣的疼,她抬頭驚訝地看著裴曜,雙眸更是怨恨。
裴曜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做了什麽事情,他上前剛要解釋,卻被裴怡寧直接甩開了他的手。
“我不想當什麽郡主,哥哥就當沒有過我這個妹妹吧!我對不起父王……”
還沒等裴曜說什麽,裴怡寧便已經哭著轉頭跑了出去。
“怡寧……”
沈言舒泡了澡,剛擦幹了長發,然後從常看的書裡拿出一副夾在其中的畫,是她自己畫的大周地圖。
因為以前常和父親在一起,兵書看了不少,地圖也研究不少,所有自己畫個大概的地圖倒是沒有太大的難度。
她將地圖鋪開,然後將麒麟十三衛的位置分別標注了出來。
麒麟兵符可號令五十萬兵馬,但是有些麒麟衛雖然位高,手中所用的兵權卻並不多,比如現在的定西侯,看定西侯世子楚臨澈的模樣倒不像是按著將軍來養的,只等著世襲的爵位,後半輩子無憂。
又比如神機營裡的薛子卿,手中最多也就五千人,但是他的手中的皆是精英,比尋常的士兵能力高出太多,倒是能以一敵百。
在涼州鎮守的驃騎將軍手中權利大,但是涼州是曾經的西涼國,雖然收復了幾年,但是仍然不*寧,若是要調用這裡的兵權,怕是有些後患。
沈言舒一個一個地看著,思量著,倒是並沒有想象中的順利。
“小姐。”青鳶從外面走了進來。
沈言舒將地圖收了起來,說道:“何事?”
“那個怡寧郡主又來了。”青鳶說道,“不過她好像哭得很傷心似的,蕭夫人問她什麽,她也不答,就只是哭。”
“然後呢?”沈言舒道。
青鳶回答道:“然後蕭夫人就好心地收留了她,讓她住在了蕭府裡。”
沈言舒說道:“不必理會,明日會有人過來將人帶走的。”
裴怡寧深夜跑出來,裴曜肯定不會放心,必定是有暗衛跟隨。
青鳶又說道:“蕭夫人說了,小姐你回長安要走水路,蕭家倒是有商船,明日便可出發,這樣還能避開怡寧郡主的糾纏。”
沈言舒點了點頭,說道:“好,你收拾一下,明日出發回長安。”
青鳶點頭,便開始收拾起行禮來。
沈言舒在蕭家也住了大半個月了,蕭家的人對她不錯,並且都有讓她留下來的想法,但是確實知道留不住的。
沈言舒與燕輕寒有婚約在身,自然是要回長安的。
只是這次回去,沈言舒便也不再是原來那個只能在深宅中的她了,她的敵人有很多,要做的事情也很多。
蕭南生倒是驚訝沈言舒他們這麽快就要回去了,得到消息的她匆匆地趕到沈言舒的院子裡,讓青鳶給他傳話。
沈言舒還未歇下,走到了院子中,不解地看著蕭南生。
“表哥這麽晚了找我有什麽事情?”沈言舒問道。
蕭南生說道:“表妹你怎麽這麽快便要回長安了,在這兒還未待夠一個月呢!這般匆匆,可是覺得我們待你不好?”
“表哥這是哪裡話!”沈言舒道,“表哥你們待我的好我自然是看在眼裡的,這般便是見外了!我當然還想一直長住下去,但是我和言安出來的時間也不久了,總該是要回去的。”
蕭南生聽了她這番話倒是無法反駁,只是欲言又止。
沈言舒看著他不太對勁, 便問道:“表哥是有其他什麽事情吧?”
蕭南生倒是漲紅了臉,輕聲說道:“表妹能不能……讓夕顏姑娘,留下來?”
“留下夕顏?”沈言舒倒是知道了蕭南生心中所想,只是卻是皺起了眉頭,有些不解地問道,“表哥為什麽要把夕顏留下呢?”
“這……”蕭南生有些難以啟齒道,“我,我挺喜歡她的,所以想問問表妹能不能把她留下來。”
沈言舒看著他這副樣子倒是想笑,可是又嚴肅地問道:“那你想以什麽樣的理由留下她呢?難道讓她留在你身邊當個丫鬟?”
“不!”蕭南生急忙擺了擺手,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不是的,我……我想娶她。”
沈言舒繼續問道:“那你問過舅舅和舅母他們的意見了嗎?他們會同意你娶一個丫鬟嗎?”
她雖然高興蕭南生這般和她說出來,也希望他能和夕顏有一個好的結局,但是橫在他們之間的問題絕不止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