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首富廣陵張家出事的消息,自然成為廣陵各大酒樓裡人們議論的焦點話題。楊凌與阿棠、烏有德來到廣陵城內的一座酒樓落了座,不需找人打聽,就已聽到左右兩邊相鄰座位的食客們正在紛紛談論的都是張家的事。
其中尤其以坐在楊凌等人右首邊一張幾案前的一位書生模樣的中年人說得最是頭頭是道,楊凌也就格外留神傾聽起此人所說的來了。
只聽此人說道:“列位,要說張伯和做了大半輩子的生意,向以頭腦精明自負,可這回就是沒想到,他倒霉倒在了平陵白草山上。直到如今,他被官府逼著親自解運捐出的幾百萬斤糧食去往了河北,他的大管家張安才四下打聽到,是因為長安宮裡的皇后娘娘病重,導致白草行情暴跌,得罪了廣陵總管府的張衡長史,才將捐糧補充河北官倉的差使都分派給了廣陵張家一戶頭上的……”
“白草山就是你之前向我提起過的那座價值上百萬的茶山嗎?”烏有德在旁聽那中年書生說到此處,禁不住低聲問楊凌道。
楊凌衝他點了點頭,擺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凝神繼續傾聽隔壁座中的交談。
另一名食客不同意中年書生的這一說法,打斷他,說道:“喬兄,在下怎麽聽說張家這回出事,張伯和被逼前往北境,是因張家派在嶺南的二管家張倉暗地裡資助叛匪所致,而並非如你所說的那樣呢?據說,張伯和名義上是解運糧食到北境義捐,實則是去勸降其二弟張仲堅歸降朝廷的,不知是否確切?”
被稱做喬兄的中年書生不以為然地晃了晃腦袋,糾正同伴道:“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張倉在嶺南出事,已是數月前的事了,官府為何至今才要逼迫張家一家捐獻出河北十多座缺糧官倉需要補充的糧食?還要逼著張伯和親去北境前去勸降張仲堅?事情的根源其實正在於一年前,晉王府花費了二十多萬貫的高價從張伯和手裡買下了平陵白草山,而如今白草行情因皇后娘娘病重一路暴跌不止,據說那些已預付了今年白草貨款的商家眼下都聚攏在平陵,要向晉王府屬下的‘茂昌行’索還貨款,而當初正是張衡長史命‘茂昌行’使用這些商家預付的白草貨款買下的白草山。你們想想,張衡長史做了這麽一筆虧本買賣,心中能不記恨廣陵張家嗎?所以,最近一兩個月來平陵白草滯銷,白草山身價暴跌,才是張家出事的真正原因。”
“堂堂晉王府的長史老爺,會為了一筆生意,遷怒廣陵張家?我不信。”方才反駁這位中年書生的那人又提出質疑道,“再說了,區區二十多萬貫‘開皇五株’,對張家來說,簡直就是九牛一毛,換做我是張伯和,索性把二十多萬貫還給晉王府便是了,豈不可免了如今花費更多的錢財捐獻糧食,連他本人還要冒著酷暑前往北境去勸降張仲堅,受這份罪?”
“所以說嘛,俗話說得好: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連你我兄弟都能參透看破的事情,精明過人的張伯和這回偏偏沒能想明白,糊裡糊塗就捐出了幾百萬斤糧食,還得不遠千裡前往北境,用勸降張仲堅來自證自家清白。依我說啊,張家做了幾十年的江南首富,這回或許要敗了。”姓喬的中年書生繼續點拔著同伴道。
楊凌在旁聽到這裡,遂將烏有德叫到一旁,對他說道:“張伯和先前於我有恩,如今他家既出了事,我不能坐視不理。因此,我打算今日便動身前往平陵去見張家的大管家張安,煩請烏先生帶著阿棠先回建康,如何?”
“楊凌,鄰座那些人所說如果屬實,廣陵張家這次得罪的可就是官府哪,你想好了,真要幫他們嗎?”烏有德好心提醒楊凌道。
“我就是想幫張家,以我目前的能力,也未必能幫得上什麽忙。不過,我們中國人講求的是知恩圖報,這趟平陵我還是一定要去的。”楊凌淡然一笑,語氣堅決地說道。
“那好,我和你一道去平陵見張安。我師父一個人應該能平安返回建康去的。”出乎楊凌的意料,烏有德竟也要陪他一起去平陵。
“你和張家只是生意上的來往,大可不必冒險隨我去平陵的。再說,昨晚三郎沒容許我把話同她說透,我現在還有些擔心她會不辭而別,離開建康,你和阿棠現在返回建康,也可幫我挽留下她,咱們就這麽說定了。”楊凌是真心替烏有德考慮,不願他一個外國商人在中國無端卷入張家的官司中來,遂以幫他挽留住三郎為借口堅持要他帶阿棠先行返回建康去。
聽楊凌說到三郎有可能不辭而別, 離開建康,烏有德果然變得猶豫了起來,沉吟片刻,對楊凌說道:“那好吧,我和師父就先回建康去。不過,你到平陵見了張家的人,幫我帶句話給他,就說我烏有德仍願意跟張家繼續做絲綢生意,他們隨時都可以來廣州找我的。”
楊凌聞言,心頭一熱,拱手衝烏有德道聲謝,也沒告訴阿棠一聲,掉頭徑直出了酒樓,趕往平陵去了。
書說簡短,當晚楊凌即趕到了平陵城,經向人打聽方知,從江南各地趕來索還貨款的商家現都聚集在城外白草山下的天目湖畔,於是,楊凌留在平陵城草草歇息了一晚,待到次日天亮,即出錢向店家租了一匹快馬,策馬揚鞭,朝天目湖的方向疾馳而來。
還沒等他趕到天目湖畔,遠遠地就看到天目湖畔代阿婆原居住的村落外邊已擠滿了前來索要貨款的商戶們,有許多商戶還帶來了上百車的白草,瞧架勢是要退貨。
楊凌早早地便下了馬,找了棵道旁的大樹將馬拴好,步行來到人群中間,向商戶們打聽道:“各位大哥,你們可知廣陵張家的大管家張安現在村子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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