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凌跟隨商略回到雷州的當天,就察覺到,李佛子並不如自己以為的那樣信任自己,完全是出於真心地派自己來雷州叛軍之中充任監軍。
因為,就在他被商疇迎進雷州刺史府的同時,楊凌發現,李佛子派來保護自己的叛軍斥候統領貢吉不見了人影。貢吉連聲招呼都不打,就從自己身邊消失了,使得楊凌一踏進雷州刺史府,頭腦之中就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而對楊凌這位監軍的到來,商氏兄弟自然表面上歡迎,實際上對他極為冷淡和敵視,巴不得他在雷州隻呆上兩三天,就灰溜溜地離開呢。
如此一來,楊凌剛剛回到海的這一邊,就無奈地陷入到了十分窘迫、尷尬的境地中。
一經意識到了自己身陷窘境之中,楊凌隨即就開始轉動腦筋,認真思索起了脫困的方法和途徑。
倘若按照商氏兄弟希望的那樣,自己只在雷州住上兩三天,裝模作樣地犒勞,激奮一下叛軍將士就回瓊州去向李佛子複命,倒是能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不過,從此以後只怕就會失去李佛子的信任,再難有機會從叛軍手中解救出顧沁兒和小螢來了。
所以,盡管留在雷州會令他和商氏兄弟皆十分不爽,楊凌還是首先排除了打退堂鼓,退回瓊州去的這一選擇。
如果留在雷州,悄悄與廣州的官軍取得聯系,幫助官軍盡快收復廣州,會不會有助於解救自己務必要保護、營救的兩名女子脫離危難呢?
楊凌此時尚不確定李靖、英薦兩人是否還在嶺南,對此並沒有一絲的把握,並且,他在雷州隻住了一天,就發現,要瞞過商氏兄弟,與廣州的官軍取得聯系,僅憑他一個人,是決不可能辦到的一件事。因為,自安排他在雷州刺史府住下後,商略就以保護他的安全為由,給他配備了四名貼身護從,晝夜不分地將他嚴密監視了起來,即使他在茅房裡多蹲了一會兒,都會有人跑進來瞧瞧是怎麽回事,更別提與遠在廣州的官軍取得任何聯系了。
官軍那邊也指望不上,楊凌接下來想到的是,要不要按照從瓊州臨行前李佛子叮囑他的那樣,索性就認認真真地做回監軍,隨時把雷州軍中的情形向李佛子作出稟報,以換取他對自己的信任,日後好找個借口接顧沁兒和小螢來自己身邊。
可是,楊凌隨即意識到,這一條路根本也走不通。
且不說因為自己急於阻止李佛子向商略交出小螢,而遊說得李佛子對小螢真的是“雁巢”前任大首領顧姿兒的女兒產生了幾分相信,反倒大大增加了請求李佛子放小螢離開瓊州的難度,單說這貢吉,從自己進入雷州城的頭一天就離奇地消失了這一點,就足以說明李佛子對他這位結義兄弟還留著一手,或者說根本就不信任他。在明知對方不信任你的情況下,還要努力用自己的熱臉去貼對方的冷屁股,這跟腦殘又有什麽區別呢?
左思右想,也沒能思索出一條萬全之策來,楊凌卻在來到雷州的三天后又遇到了新麻煩:被人指告有重大的隋朝細作嫌疑。
向商氏兄弟指告楊凌有重大隋朝細作嫌疑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和顧沁兒兩人在雷州城外漁場服苦役時的那位監守軍士安仔。
安仔是嶺南俚人,他原本就是在隋軍進駐嶺南後,為了求得一口飽飯吃才應招加入的隋軍,在商氏兄弟率領叛軍攻佔雷州後,為求活命,頭一批歸降了叛軍,並受到了商氏兄弟的看重,擢拔他做了叛軍的一名小頭目,因此也獲得了出入雷州刺史府的機會。
當他無意中認出李佛子派來勞軍的這位結義兄弟竟然就是曾在漁場他的監管下服苦役的流放犯人楊凌時,安仔遂揣摩商氏兄弟的心思,產生了通過指告楊凌是隋朝細作來贏得商氏兄弟給予他更大擢拔的愚蠢想法,並立即付諸了實施。
接受安仔指告的是商氏兄弟中的弟弟商略,當他聽安仔指告楊凌竟然是隋朝派來叛軍之中的細作時,驚訝地險些把手中的水碗給撂了,兩眼緊盯著安仔,問道:“你有何憑據?”
安仔頗為自信地答道:“大護法請想,楊凌和顧沁兒兩人犯的可都是謀逆重罪,理應與犯了同樣重罪的流放犯人去諸如采石場這樣的地方服苦役,卻在來到雷州後被分派到了條件最好的漁場來服役,這裡面難道沒有蹊蹺嗎?”
商略聽安仔洋洋自得地說罷指告楊凌的理由,真恨不得抬手給他兩個大耳光,好讓他熱得發燙的腦袋清醒清醒,可轉念一想,雖然安仔指告楊凌是隋朝細作純系捕風捉影,胡亂臆測,但這卻不失為一個打發走楊凌這根李佛子安插在自己兄弟身邊釘子的機會, 便裝做是聽信了安仔對楊凌的指告,笑著叫來軍中書吏,將安仔所說的話原原本本地筆錄了下來,命安仔在指告狀上摁了手印、畫了押,便吩咐他退下,等著日後領賞吧。
當晚,待兄長商疇巡城回到刺史府,商略便拿著安仔畫了押的那份指告狀跑來同他商量,要不要派人把指告狀送到李佛子手裡,好盡快打發楊凌走。
誰知,商疇看都沒看商略交到他手裡的指告狀,三把兩把就把指告狀給撕了。
商略登時便急了眼,站起身來衝兄長叫道:“大哥,即便你不讚同小弟所說,可也用不著把這份指告狀給撕了呀!”
商疇卻風輕雲淡地向商略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悠悠問道:“像這樣的指告狀,咱們什麽時候想要,安仔都會隨時再提供一份,可你要把楊凌打發走了,今後再想要李佛子另派一位如他這般稀松的監軍到咱們身邊來,就不會那麽容易了。”
“小弟沒聽明白,請大哥明示,楊凌他怎麽就稀松平常了?”商略大惑不解地問商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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