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盼到了第二天天亮,楊凌聽到院子裡有了動靜,坐起身來瞧見平二趴伏在幾案上睡得正香,也沒叫醒他,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前,手扒門縫向院子裡觀瞧,只見對面住著的覺悟和尚早早地起了身,披著他那件大紅袈裟,肩頭背著個小包袱,徑直向前院走去了。
李靖給自己下達的指令上隻簡單地寫了“盯緊覺悟”四個字,既沒寫清要自己盯他到什麽時候,也沒有寫明覺悟一旦離開平陵驛,自己還要不要一直盯著他。這令楊凌產生了片刻的猶豫,不過,在強烈的責任心驅使下,楊凌還是決定在覺悟離開平陵驛後,再尾隨著跟他一段路程,或許到時李靖就會安排人手接替自己了。
他站在平二宿房門內等了一會兒,估摸著覺悟也該到前院馬廄向老賈借過驛馬動身啟程了,便裝做也要離開驛站,前往廣陵的樣子,背起早已收拾好的包袱,對平二說了聲:“二哥,我走了啊。”見平二沒有反應,遂抬腳出了門,向前院的馬廄走來。
果然,楊凌來到前院時,遠遠地望見馬廄裡只有馬夫老賈一人在忙活著,不見了覺悟的人影,便走到馬廄前和老賈打了聲招呼,請他把自己從廣陵騎來,一直寄養在這的“飛雪”牽出來,自己好騎著它趕往廣陵去。
哪知老賈聽說楊凌今日要騎馬到廣陵去,一拍大腿,叫聲“糟了”,隨即向楊凌抱歉地說道:“也不知你的那匹馬昨天偷吃了什麽東西,我明明喂的是同一種草料,別的馬吃了都沒事,只有你那馬從昨晚後半夜起就不停地拉西鬧肚子,恐怕今天你難用上它了。”
楊凌一聽這話就急了,也不搭理老賈,忙跑進馬廄,來到拴著“飛雪”的槽邊,果然見“飛雪”渾身無力地蜷縮在地上,看到他過來,也隻眨了眨眼睛,卻沒有力氣挺身站起。
“老賈,你是不是存心給‘飛雪’下了泄藥?”
楊凌自來到平陵驛後,一直對老賈持容忍的態度,即便老賈暗中竄掇幾個夥房裡的幫廚往自己煮好的湯餅裡多放鹽、多放醋,他也是能忍就忍,始終沒和老賈公開撕破臉,大鬧一場,今天一則是楊凌一夜未眠,累得精疲力盡也沒能有半點兒收獲,本來就心浮氣燥,二則“飛雪”這匹馬是他向三郎暫借的,如今三郎仍未脫離牢獄之災,楊凌自是將她的這匹坐騎看得比什麽都重,自從老賈來馬廄做了馬夫之後,楊凌就唯恐他把對自己的不滿發泄到“飛雪”身上,每天有事沒事地都要來馬廄轉上兩圈,親眼看看“飛雪”的狀況。
今天乍一見到“飛雪”變成了這個樣子,楊凌再也忍不住了,衝口就向老賈大聲質問道。
“哎我說你小子,怎麽不知道個好歹呀。”老賈本就對楊凌擠佔了他的位置極度不滿,此時聽見楊凌居然懷疑他有意給“飛雪”下了泄藥,才導致“飛雪”拉稀的,當場也翻臉不幹了,指著楊凌的鼻子罵道,“你事先又沒告訴我一聲,說你今天要騎馬到廣陵辦差,要是那樣的話,昨天我就把馬交給你自己去喂了,沒來由的把我的一番好心當成了驢肝肺,真不是個東西!”
“你說誰不是東西?明明就是你有意給‘飛雪’下了泄藥,事到臨頭還不敢承認,你又是個什麽東西!”楊凌毫不示弱地回罵道。
“好,好,好,我把你個沒大沒小的後娘養的小雜種,走,咱們找白驛長評評理,看他會怎麽說?”老賈氣得滿臉通紅,上前拉住楊凌就要找驛長白申評理。
楊凌聽老賈罵自己是小雜種,一時氣急,抬手用力一推老賈,氣哼哼地叫道:“你明明知道白驛長不在驛裡,還要拉著我去找他評理,是什麽意思?”
他這一推手上使力使得大了些,加上老賈沒有防備,經他這一推,收不住腳,向前趔趄了幾步,一頭撲倒在了地上。
楊凌也感到自己做得過份了些,眼見老賈撲倒在地,連忙走上前想扶他起身,不想卻被已是氣急敗壞的老賈反手死死揪住了前襟,嘶聲吼道:“我知道白驛長現在哪裡,走,咱們進平陵城去找他評理去!”
馬廄裡的動靜一大,立馬驚動了不少平陵驛的驛差們前來圍觀, 眾人因皆知楊凌和老賈這一前一後兩任的夥夫之間素有積怨,所以今天見是他二人公然撕破臉,扭打在了一處,並不覺得有多麽意外。雖有幾個人上來想把兩人拉開,勸架,但大數人還是抱著幸災樂禍的態度,抱著膀子站在一旁,想看看新老夥夫間的這場打鬥最終誰勝誰負。
楊凌卻因聽到老賈叫道他知道驛長白申現在哪裡,突然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便任由老賈揪著自己的前襟,跟著他向馬廄外走去,嘴裡還叫嚷著:“去就去,誰怕誰呀。今天當著各位的面兒,我告訴你,老賈,今天你我要不到白驛長面前論出個是非長短來,我還就不依你了呢!”
這時,平二不知從什麽地方冒了出來,一邊奮力將楊凌、老賈兩人與圍觀眾人隔開,一邊笑呵呵地勸散眾人道:“哥哥兄弟們,各人該忙什麽都忙什麽去吧,兩個人鬧了點別扭有什麽好看的,聽我一句勸,趁早散了吧。”
圍觀眾人中有人便打開始打趣平二道:“平二,你平日裡得了他倆每人都不少好處,今天才肯出頭替他倆勸架的吧。說,是得了楊凌的好處多些,還是老賈的好處多些。”
平二緊繃著臉,嚇唬那人道:“我看你小子就是欠得慌,非要等到白驛長聽到動靜趕來,你們才肯散了嗎?”
大多數人聽他這麽一說,也就嘻笑著各自散了。
待圍觀眾人散得差不多了,平二轉身一看,身後早不見了楊凌和老賈兩人的蹤影,急得他一拍大腿,叫道:“壞了,老賈那個老倔頭不會真帶著楊凌進城去找白申評理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