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何斯迦並不是一個幼稚衝動的人。
她如果真的那麽差勁兒,也不可能成為南平這座國際大都市裡小有名氣的婚禮策劃師,而且還是那種專為有錢人士服務的。
只不過,在遇到傅錦行之後,就連何斯迦自己都覺得她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變得矯情,小心眼兒,甚至連智商都變低了。
她一開始還不明白,直到有一天晚上,何斯迦忍不住在微信上向白海棠吐槽,好友聽完了她的描述,咯咯一笑:“傻瓜,你愛上他了!”
所以,這就是愛?
或許吧。
對於現在的何斯迦來說,她只知道,自己願意待在傅錦行的身邊,不僅僅是因為他多金,有地位,有權勢,還是津津的爸爸……
只是因為她願意。
她願意,這就夠了。
“你還真當我什麽都不懂啊?我知道,我現在經驗不足,貿然去跟媒體鬥智鬥勇,反而容易被他們牽著鼻子走。前兩次和他們短兵相接,之所以沒吃到什麽苦頭,是因為大家還處於相互試探的狀態,俗稱‘蜜月期’。但這一次就不同了,鬧出人命,不是抖幾個小機靈就能糊弄過去的。”
何斯迦一邊說著,一邊接了一杯水,塞到傅錦行的手裡。
她算是發現了,他這個人不怎麽想著喝水,如果不是自己每天時不時地給傅錦行倒一杯水,他可能直到渴了才會去喝。
後來何斯迦才明白,傅錦行其實不是不愛喝水,他只是想要刻意地減少去洗手間的次數。
雖然洗手間就在病房裡,但他還是覺得不太自在,尤其每次都要坐在輪椅上,旁邊必須有人陪著。
那種感覺,對於自尊心極強,一向愛面子到了極致的傅錦行來說,無異於是一種羞辱。
“不是剛喝了一杯嘛,怎麽又要喝……”
傅錦行小聲嘀咕著,但也只是抱怨一句,不敢拒絕。
他算是發現了,自己這一住院,純粹就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
不僅所有的醫生和護士都特別拿何斯迦的意見為重,請來的護工也是凡事都要先跟她說,就連曹景同、駱雪和趙雪莉等人都是請示過她之後,再考慮要不要給傅錦行打電話。
“那是一個小時以前了!快喝,不要像個小孩似的,還讓人哄!”
何斯迦蹙眉,沒好氣地說道。
這一次的工地事故,最終還是被判定為了意外。
傅錦添的傷勢較輕一些,他只在醫院裡住了兩天,就辦了手續,繼續回到公司。
事情鬧得很大,沸沸揚揚,連網上都有了報道,沒過幾天,傅家的那些長輩還是知道了他和傅錦行受傷的事情。
傅智澤夫婦非常生氣,他們認為是傅錦行害了傅錦添,還專門跑到醫院裡去質問他。
結果,一聽說是傅錦添帶著傅錦行去了工地,兩個人又不說話了。
臨走之前,傅智澤乾巴巴地說了一句:“不管怎麽樣,錦添傷在臉上,那是門面!就算能夠去掉,他還這麽年輕,沒有結婚!”
至於一旁的傅太太早就已經哭成了淚人兒,說自己的兒子太命苦了,才二十多歲就毀了容,還不知道以後能不能找到對象。
其實,他們有些太誇張了。
何斯迦特地去看過傅錦添臉上的傷,是一道口子沒錯,會留疤,但絕對不至於到了破相的地步。
等傷口徹底愈合,就可以進行一些醫美手段,進行除疤美容。
連醫生也說,不留疤的幾率很大。
“你的意思是,都怪我害他受了傷,必須讓我有一個交代才行,最好交出這個總裁的位置,給你的兒子坐咯?我倒要問問,是你自己這麽想的,還是三叔幫你出的主意?”
傅錦行眯起眼睛,冷冷地問道。
他的確感激傅錦添,要不是他及時提醒,自己可能就被腳手架扣在下面了,連命都沒了。
但感激歸感激,一碼事是一碼事,不能混為一談。
連傅錦添自己都沒說什麽,傅智澤就率先蹦得老高,這令傅錦行大為不滿,甚至心生怒氣。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盡管身為長輩,但是意識到傅錦行真的生氣了,傅智澤也不敢多說什麽。
他們這一代的兄弟幾人,大哥傅智淵和二哥傅智澤全都能力有限,而且野心不足,只有傅家老三傅智漢算是人中翹楚,一直在給傅錦行使絆子,想要取而代之。
至於其他兄弟姐妹,大部分都是傅智漢的跟屁蟲,不足掛齒。
“我跟老三沒聯系!”
傅智澤急於撇清關系,他知道,傅老三和傅錦行一向不和,而自己素來獨善其身,再加上傅錦添和傅錦行交好,他也不想摻和其中。
“倒是你媽和他一直走得近,你想找人開刀,也輪不到我!”
被逼得急眼了,傅智澤大聲說道。
一旁的傅太太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悄悄地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意思是不讓他多說。
這一幕沒有逃過何斯迦的眼睛,因為她一直都是以旁觀者的姿態,冷眼看著,一句話也沒有多說。
對於傅家這些親戚,她一向是能說一個字就絕對不說倆。
“錦添從小跟我親近,這一次又救了我,我不會虧待他。不過,我自己清楚應該怎麽做,不用別人教我!我最討厭有人對我指手畫腳,不服氣的話,就先把我趕下台,否則就閉嘴!”
傅錦行毫不客氣地說道,似乎並不介意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是他的親二叔。
有趣的是,他的態度一強硬起來,傅智澤倒是軟下來。
這令何斯迦無話可說。
送走了傅智澤夫婦,她返回病房,沒有說話。
傅錦行似乎有些煩躁,他摸出一根香煙,身邊沒有打火機,無法點燃,索性就捏在指間,放在鼻子下面摩挲著。
“我聽過你三叔的大名,他本以為自己能熬出頭了,結果你回來了。”
何斯迦靠在門口,輕聲說道。
按理來說,在這種情況下,作為傅錦行的母親,梅斕應該和傅智漢保持距離才對。
就算不交惡,那也沒什麽好說的。
但實際上,他們兩個人反而走得很近。
“別提他!”
一聽到和傅智漢有關的話題,傅錦行就滿心煩躁,他重重呵斥了一聲,表情裡都是不耐煩。
“我聽過一些八卦,有人說,他就好比是呂不韋……”
何斯迦小聲說著,還越說越離譜。
結果,她徹底惹怒了傅錦行。
“你從哪裡聽來的,簡直就是胡說八道!我告訴你,你也就是在我面前說說,要是被我媽聽見,她非得和你打起來不可!”
他氣咻咻地說道。
何斯迦辯解著:“我的腦子又沒壞,我怎麽可能跑到她的面前去說?”
頓了頓,她硬是咽下去了一句話。
無風不起浪,既然不是,你又何必那麽大的反應!
不過,何斯迦打死也不敢說這句話,她怕真的把傅錦行給氣到,那就糟了。
她回到中海也有一段時間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漸漸地傳到了耳朵裡,特別是最近白海棠在醫院裡站穩了腳跟,醫院可以說得上是八卦集散地,連她這個新人都聽了不少。
其中就有一個說法,說傅智漢和梅斕的關系不單純,兩個人就好比是歷史上的呂不韋和趙姬。
而傅錦行,自然就是秦始皇了。
一開始,何斯迦肯定對這些傳言嗤之以鼻,但難免也往心裡去了,於是,她開始不自覺地去關注。
結果,她真的發現梅斕似乎和傅家老三很親近,每次有什麽大事小情,都會找他商量,甚至繞過兒子。
“我只是告誡你!”
傅錦行很少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哪怕是兩個人剛在一起,還經常鬧別扭的時候,他也不曾這麽凶神惡煞。
“你真當我喜歡管你們家的破事兒!”
何斯迦也來氣了,她一把拿起外套和手袋,轉身要走。
“你幹什麽?”
見她要走,傅錦行也急了, 連忙坐起來,想要坐上輪椅。
但是,在沒人幫忙的情況下,他一個人很難從床上挪到輪椅上,必須要有人搭把手。
剛巧護工去洗澡了,他以為何斯迦會在這裡陪著傅錦行,就請了兩個小時的假,順便理個發。
何斯迦還在氣頭兒上,沒有回答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結果,她才走兩步,就聽見身後傳來好大一聲,似乎是什麽重物落在了地上。
何斯迦一驚,急忙轉身。
不看還好,這一看,她的心臟差一點點就要從喉嚨裡蹦出來——
傅錦行想要坐上輪椅,結果不小心從床上掉下來了!
只見他跌坐在地上,一手扶著左腿,嘴裡還吭哧吭哧地喊道:“啊……啊……”
聽聲音,他十分痛苦。
“摔到哪裡了?碰到左腳了嗎?快,給我看看。”
何斯迦一把丟掉手上的東西,她飛也似的趕到了傅錦行的身邊,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急得臉色都發白了。
雖然石膏表面上看起來是好好的,但她不知道裡面的骨頭有沒有碰到,醫生特地叮囑過,最近骨頭已經開始慢慢長了,一定要特別小心,以免歪掉。
“說話啊,是不是摔到了?來,我扶你,先起來再說!”
何斯迦連聲音都帶了一絲哭腔,她後悔連連,自己何必那麽任性,說走就走。傅錦行現在畢竟還是一個病人,萬一摔到了,叫她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