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錦行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無論梅斕的死是不是明達一手造成的,他都無法接受這一事實。
盡管梅斕做了很多令他無法接受的事情,但她畢竟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要不是你一再地刺激她,她也不會死!”
傅錦行重重地揮出一拳,將明達擊倒在地。
然後,他衝出病房,連電梯都沒有坐,從樓梯間一路跌跌撞撞地跑下了十二樓。
身後依稀傳來了蘭姐的尖叫聲,傅錦行置若罔聞,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盡快趕到樓下。
樓下的小花園空地上,梅斕靜靜地躺在那裡。
就在前一天,傅錦行還站在這裡,和蘭姐聊了一會兒。
足足下了十幾個小時的細雨,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停下來了。
雨後的空氣濕潤清新,帶著一股特有的泥土味道。
此外,如果仔細嗅一嗅的話,隱約還夾雜著一絲血腥的氣息。
從四面八方傳來了各種嘈雜的聲音,有人嚇得尖叫,有人大喊快報警,甚至還有人掏出手機,又是拍照,又是錄視頻。
“都別過來!走開!滾遠一點!”
傅錦行大聲咆哮著,他紅著眼睛,驅趕著那些想要圍過來的人群,阻止他們繼續看熱鬧。
聽到消息,精神療養中心的工作人員也匆匆趕來。
“傅先生,請節哀順變……”
一個副院長結結巴巴地說道,緊張得連冷汗都流出來了。
出了這種意外,本身就是一件大事,更何況,死的還不是一個普通病人。
“跟你沒關系,走開!”
傅錦行壓抑著心中的悲慟,冷冷地喝道。
這種時候,他不想去追究無關人等的責任,但也沒有任何多余的情緒去應付他們。
見他似乎沒有要責怪的意思,副院長急忙帶人離開,同時還叫來了幾個保安,將這一帶先攔起來,不許靠近。
不知道是誰報了警,沒幾分鍾,一輛警車趕到。
傅錦行作為死者家屬,和蘭姐一起被帶走了。
明達因為身份特殊,所以他並不懼怕和警察打交道,反而表現得相當鎮定。
很快,情況已經查清楚了,警方認定梅斕的死是一場意外。
既然只是意外,那就不存在責任人。
傅錦行當時也在場,盡管他怨恨明達一再去刺激梅斕的情緒,但也不得不承認,以當時的情況來看,明達的確沒有動手。
走出大門,明達喊住了傅錦行:“你還沒有告訴我,那個孩子現在在哪裡?”
傅錦行猛地收住腳步,回頭看向他,一雙眼睛紅得嚇人,布滿血絲。
“你居然還有臉來問我?你放心好了,我是絕對不會告訴你的!”
他惡狠狠地回答道。
明達愣了一下,也立即開口:“就算你不告訴我,憑我的本事,也不可能完全查不到,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傅錦行相信他不是在吹牛,明達確實有這個能耐。
不過,他還是扯動嘴角,露出了一個嘲諷意味十足的笑容。
“是啊,你當然可以。所以,你去查吧,隨便你。”
傅錦行早就知道,慕敬一的存在瞞不了多長時間,但他卻可以選擇給明達一個痛快,還是讓他多走一些彎路。
都到了這種時候,哪怕給厭惡的人添一點堵,也是令人心生愉快的。
他顯然就是這種心態。
“你!你是故意的!”
明達也明白了傅錦行的意圖,
不由得勃然大怒,一張臉因為氣憤而顯得有些猙獰可怖。 “是又如何?”
傅錦行冷笑著離開了。
梅斕雖然已經和傅智淵離婚,但她畢竟身份特殊,不可能草草下葬。
傅家人哪怕為了面子,也不會任由她隨隨便便地就這麽走了。
否則,光是輿論那一關就過不去。
類似的情況,可以參考戴安娜王妃之死,就算英國王室再不願意配合,最後也只能向民眾意願低頭。
傅智淵得知了梅斕的死訊,心情複雜。
他是愛過這個女人的,當然,相比之下,恨更多。
因為無法釋懷,所以傅智淵拒絕出面,只是托人帶來了一句話,表示自己願意出資為梅斕風光大葬,但堅決反對在死後和她同穴。
死生不複相見,這大概就是傅智淵的態度吧。
對此,傅錦行不發一言。
傅智澤和傅智漢等人紛紛到場,他們表面上都在安慰著傅錦行,但背地裡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要知道,梅斕雖然只是一個女流之輩,但因為傅智淵對做生意不感興趣,她作為女主人,大量參與傅氏的內部事務,在傅氏集團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如果不是因為她,傅錦行恐怕也不會穩穩當當地當上繼承人。
先是傅錦行秘密離婚,然後是梅斕的突然死亡,傅氏似乎一下子陷入了負面新聞的漩渦之中。
最近一年多,梅斕因為身體不適而靜養的消息,已經廣為人知。
如今她驟然離世,還是令很多人頗為意外,坊間傳聞紛紛,甚至有人故意往一些封建迷信的方向上去引導。
對此,傅錦行一概不予理會。
他本以為梅斕的死可以喚起明達的良知,但結果卻恰恰相反。
明達在發現明銳遠偷偷離境之後,怒不可遏。
他早就知道,這小子和明銳思不一樣,對自己並沒有什麽忠心,一切只是為了利益。
最令明達憤怒的是,明銳遠在離開中海之後,就像是魚歸大海一樣,再也沒有消息了。
“你有沒有想到怎麽逃出去?”
與此同時,躺在病床上的明銳遠一臉擔憂地看著孟知魚。
已經過去三天了,他發現這個女人竟然沒有一點想要逃跑的意思,每天正常吃飯,睡覺,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
“逃?我幹嘛要逃。再說了,你現在這個樣子,連路都走不了,難道你讓我背著你?”
孟知魚斜眼看著他,語氣不善地反問道。
“你還真沉得住氣啊?傅錦行已經和你離婚了,他一個人走了,要是姓慕的反悔,說不定就把你殺了……”
明銳遠一激動,不小心用手碰到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
“我是不是該吃藥了?”
他這才反應過來。
孟知魚俯身,假裝給明銳遠蓋被子,將嘴唇湊到他的耳邊,聲音低低地回答道:“我把白天吃的藥給丟了,扔進馬桶裡,全都衝走了。要是慕敬一問你,你就說全都按時吃了。”
明銳遠驚訝地張了張嘴,也學著她的樣子,只動嘴唇,幾乎不出聲音。
“你就這麽希望我死?”
那些可是消炎藥,防止傷口感染,這裡畢竟不是醫院,萬一他的腸子發炎爛掉,隨時都會沒命。
“慕敬一一共給你拿了四種藥,只要你一吃了那個黃色藥片,就不嚷嚷疼了,你難道沒發現嗎?還有,你才剛做完手術幾個小時,精神就很好,我懷疑,是那藥有問題。小心保住了命,卻染上了什麽癮頭,和死也沒什麽區別!”
孟知魚把被子蓋好,慢慢地站直身體,順手撩了一下頭髮。
“等著,我去倒水。”
再回來的時候,她握著拳頭,假裝裡面有東西,往明銳遠的嘴裡一塞。
他還算聰明,配合地動了動喉嚨,假裝做出一個吞咽動作。
“水,水。”
明銳遠口齒不清地喊著,孟知魚不怎麽體貼地把水杯湊到了他的嘴邊,看樣子,她應該是很少伺候人,所以動作生疏。
打發了明銳遠,孟知魚坐在一旁,眉頭微蹙。
從昨天下午開始,慕敬一就沒有再出現過。
他來,不是一件好事。
可他要是不來,也不見得就是一件好事。
出於女性的直覺,孟知魚隱約覺得,可能是出事了。
她的第六感果然沒錯。
當天夜裡,就在孟知魚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她聽見了一絲輕微的聲響。
她不可能在這種環境下還能睡得很死,基本上,只要聽見一點點聲音,孟知魚就會一下子坐了起來。
那是房門被人從外面開鎖的聲音。
她擁著被子,坐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就在孟知魚心懸一線的時候,外面的人忽然說話了:“你要是沒睡的話,過來開一下門,我沒有擅闖女人房間的習慣,也不想有。”
果然是慕敬一的聲音!
孟知魚猶豫了一下,還是窸窸窣窣地穿好了衣服,下床去開門。
她裝出一副被吵醒的樣子,睡眼惺忪。
一打開門,孟知魚看見慕敬一背對著自己,站在門口。
他等了幾秒鍾,這才轉過了身。
“有事嗎?”
孟知魚還打了一個哈欠,眯著眼睛,看向慕敬一。
就算她明知道這個男人不是一個好色之徒,可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在一起,還是令人不得不心生提防。
“想和你聊聊。”
慕敬一沉默了幾秒鍾,等他再次開口,說出來的話卻令孟知魚感到一絲啼笑皆非。
她抱著雙臂,遮住胸前的位置,有些驚詫:“和我聊?是不是你把解藥做出來了?”
聽語氣,她好像隻對這個話題感興趣。
慕敬一啞然失笑:“我確實是天才,可也不是神,你女兒的解藥還在調配階段,沒有那麽快。”
孟知魚輕哼:“這不就得了?除了這一點,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關心。”
說完,她就要關門。
看出她的意圖,慕敬一飛快出手,用手臂擋住了房門。
“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他知道,孟知魚一定還沒有聽說梅斕的死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