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陘關上,面向趙國的方向,守衛的趙軍士兵們,不是相顧連連,眼裡流露出渴望的光芒。
“時間估摸得不錯的話,下一批的軍糧就該送到了。”一個士兵摸著肚皮說道。
“是啊,這兩天,飯食裡的清水多了起來。”另一個士兵回頭看了守將趙同的房間一眼,撇了撇嘴,悄聲說道:“趙將軍從邯鄲帶了這些歌姬來,平添了幾張嘴,可石邑的縣長,卻沒有額外給糧食。”
“哎,這幾個歌姬,模樣兒真是不錯,可你我只能看,不能摸。”
“別說你,我活這麽大,還從來沒有摸過穿綾羅的女人。”
“你呀,就知足吧,嘗過了女人是什麽味道。不像我,到現在連女人下面長什麽樣都沒見過呢!”
“這段日子,秦人塑的雕像,下面是什麽樣子,你不是看過了嗎?”
“嗨,別說了,配上將軍的面孔,誰還提得起興趣。”
兩人正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話,說來說去,當兵的普通士兵,三句話總是離不開女人。
巳時剛過的時候,井陘道上,隱隱約約傳來了咿呀咿呀的聲音。
“哈,送軍糧的更卒來了!”
趙軍士兵們,頓時來了精神,一個個從地上站了起來,手搭著涼棚,舉目望去,只見山道的曲曲折折處,一隊三百人左右的更卒,正推著糧車,艱難的行進。
井陘道難走,望山跑死馬。從曲折的山道上,遠遠的就能望見井陘關,可真要到井陘關下,還得頗費一番周折。
蒙恬推著糧車,低著頭,穿上趙國常見的綠中透紅的衣服,活脫脫一個趙國普通老百姓。一路上,蒙恬暗中打量井陘道的地形,發現即使最寬廣的地段,也不過能容兩輛糧車通過而已。
趙國坐擁呂梁、太行山天險,南有黃河阻隔,只有西邊地勢較為平坦,無險可守。
五國伐齊之後,齊國一蹶不振。田單復國,燕國再度元氣大傷。趙國西面、北面的軍事壓力大為減輕,如果趙國能妥善經營西部防線,擋住秦國東進的腳步,未嘗沒有可能。
可惜長平一戰,趙國廟算連連失誤,趙孝成王終究年輕沒有經驗,始終沒有擺脫秦昭襄王的節奏。軍事上的失敗,徹底斷送了趙武靈王開創的大好局面。
即便秦國取得了長平之戰的勝利,秦軍從北面進軍趙國,仍然進行得十分艱難。親自運送一回軍糧之後,才能對打仗就是打後勤有深入的理解。
北線的秦國大軍,沒有進行屯田,所需糧食器械,全從關中秦國本土運來。經過上郡,渡過黃河,翻越呂梁山,真正到達前線的糧食,只怕最多只有五六成。鄭國渠修成後,關中糧食豐收,秦軍不會有缺糧的憂慮,可長期對峙下去,終究有吃不消的一天。
“站住,你們都給我停下!”
一個時辰後,正是午時,太陽高高照耀,蒙恬率領的運糧隊伍,終於來到了井陘關下。城牆上的士兵們,可沒有因為大中午的,就免檢放行。
戰國時期,各國相繼變法之後,法律的權威得到了極大的提高,雖然沒有秦國那麽強迫症,人們對的制度也非常看重,遠不像後世法律儒家化後,大家都變得那麽隨便。作為法家思想的發源地,即便近年來儒學變得更加興盛,至少在軍中,士兵們對軍律的執行,仍然一絲不苟。
“你們這些當兵的,怎麽這麽沒有同情心的。為了給你們運送糧食,我等都餓了一上午,一口水都沒來得及喝,
還要讓我等乾等著,真是氣煞我也!” 蒙恬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髒兮兮的手劃過之後,本來就有些髒亂的臉,現在變得更髒了。配合著粗俗的言語,似乎對運送軍糧來這裡,頗有怨言。
“兄弟,軍令如此,需要驗過身份之後才能進關,我也是按規定行事!”守門的屯長感受到蒙恬的怨氣,不以為意。服役這麽久,誰心裡沒有怨言,說起來,他也好久沒有摸過女人了。
屯長接過蒙恬手裡遞過來的驗、傳,沒有看出什麽問題。商鞅變法之後,秦國的很多變法措施,證明行之有效,山東六國嘴上批評商鞅刻寡恩,但商鞅的方法,則直接實行拿來主義了。
趙國的驗、傳,借鑒了秦國的做法,只是實行得沒有那麽嚴格。趙國人身處北方,胡服騎射之後,習俗中仍然保留了濃重的胡人風氣。趙國人喜歡遷徙,不喜歡務農,商業、娛樂精神發達,嚴格的戶籍制度,推行起來難度頗大,只有軍隊之中,才執行得比較嚴格。
趙軍屯長正準備放行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麽問題,問道:“兄弟,我看你身強體壯的,以前有沒有當過兵呀?”
前幾批運糧的更卒,雖有成年的漢子,可跟蒙恬比起來,氣質明顯不一樣。跟蒙恬近距離呆了一會兒,屯長似乎感受到了一絲異常熟悉的感覺。他眼睛一動不動,打量著蒙恬,手自覺地落在了腰間的劍上。
只要發現任何一絲異常,趙軍屯長就會果斷動手。
“我本來想去當兵的,可我阿翁死活不讓啊!”
“這是為何?”
“我大兄在代地從軍,跟匈奴人作戰,結果戰死了。我跟村裡的老卒學習殺敵的本領,就盼望著,有朝一日能上陣殺敵,可阿翁還沒有抱到孫子······說起來,我可是村裡難得的勇士呢!”
蒙恬望著北方,歎了一口氣,眼神裡流露出濃鬱的憂傷,有幾分梁朝偉的色彩,憂鬱而傷感。人生路漫漫的,有的時候,確實需要一番演技。
“哎,誰叫趙國北方有匈奴,西邊有秦國,一個個都如虎狼呢!”趙軍屯長受到感染,內心泛過一片烏黑的雲彩。早知道就不該多嘴了,這人別看身強體壯,可就只知道傳播負能量。
“進去吧,動作要快,本屯長清點之後,還要去向將軍匯報呢!”趙軍屯長不耐煩的揮著手,感受著有些饑餓的肚皮,心想暮食的時候,碗裡又可以多些乾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