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強勁的寒風,從北方吹來,夾雜著濃密的雪花。
整個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地上鋪蓋著一層厚厚的積雪,漫過人的膝蓋。
匈奴人心裡很清楚,他們遭遇了長輩口中的白毛風。
白毛風一來,天氣變得極端寒冷,體弱的老人小孩,扛不住寒冷,多半會死在寒冬。牲畜禁不住長時間的雪凍,同樣會大批的死去。
來年的日子,很難過。
“大單於有什麽消息傳來?”
鄂托克的營帳內,將近四十歲的阿胡兒,蹲在火盆前,望著火盆裡升騰的火光,眼裡止不住的焦急。
覺察到白毛風襲來的時候,阿胡兒立即派人到單於庭求援。
單於庭位於勾山狹,中國人還沒有大規模的開展對匈奴作戰。漠南的王庭,自匈奴大單於產生後,還沒有經歷過戰爭的洗禮。
“大單於本部同樣受災不輕,沒有多余的物資接濟我們。大單於說,只能能天氣稍微暖和後,南下打草谷。”
番答恭敬的站在阿胡兒身後,遠遠的感受著火盆裡的暖意。
這個火盆,還是南方的秦人商隊販運而來。
“南下打草谷?”
阿胡兒眉頭緊皺,回想起十年前與秦軍作戰的經歷,仍然有些心驚。
這十年來,南邊的秦國,忙著統一山東六國。行走草原的商隊,會帶來南方的消息。聽說秦國已經統一中原,國內有百萬軍隊。跟這樣的國家作戰,阿胡兒想想都覺得有些愜意。
人老了,阿胡兒不再像年輕時那樣悍不畏死。
“從哪個方向去打草谷?”阿胡兒問道。
如果有可能,他不希望將戰爭引導自己的領地。
“大單於說了,從雲中的長城缺口衝進去。趙國亡國,李牧不在,是時候洗刷趙人加給匈奴人的恥辱。”
“什麽恥辱不恥辱,只要不攻打上郡就好。”
阿胡兒心裡松了一口氣。
蒙恬率軍南下參加滅國大戰,留在上郡的蘇角、涉間同樣不好對付。兩人守衛上郡的長城一線,密不透風,匈奴人無機可乘。
趙國的李牧,擔任代郡守的時候,扮豬吃老虎,引匈奴人大舉進攻,結果中了埋伏,一戰死了將近十萬人,可謂是元氣大傷。
老單於氣得吐血而亡,若不是繼位的頭曼單於,迅速穩住局勢,說不定匈奴就成了月氏、東胡的一部分。
匈奴人的心裡,一直記得這個大敗仗,耿耿於懷。李牧活著的時候,匈奴人不敢到趙地找麻煩。只不過,李牧死去多年,匈奴人心頭的恐懼漸漸散去,膽子又大了起來。
幾百年下來,匈奴人時常南下,中國人築長城而守,只有李牧大舉殺傷過匈奴人。蒙恬駐守上郡,更多的是震懾匈奴人,若論殺敵數量,仍然比不得李牧。
“大王,半月前,烏氏的商隊,帶來三壇美酒,說是武威侯送給大王,想要換取五十匹駿馬。聽商隊的人說,這酒非常烈,適合驅寒,大王何不嘗一嘗?”
私下*答拿到一壇,偷偷喝過之後,確實感到非常舒爽。
“你這麽一說,也有些道理。你去拿來,先喝一碗,讓本王瞧瞧。”
阿胡兒外粗內細。秦人送的東西,沒有害處的,他可以放心使用。喝到肚子裡的東西,阿胡兒則會變得非常慎重。
野豬部落傳來消息,奴哈正是喝了奴赤送的美酒,才一命嗚呼去了。
不一會兒,番答帶著人,搬來三個頭顱般大小的陶製酒壇,一一擺在阿胡兒面前。
輕輕揭開酒封,一股濃鬱的酒香,飄散在空氣裡,似乎驅散了空中的寒意。
嘶——
阿胡兒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想要痛飲的衝動。
“大王,奴婢就先嘗一口。”
番答見阿胡兒如此作態,心中大為好笑。他拿來一個陶碗,擺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抱起酒壇,微微傾斜,一股酒水,如細細的泉流,緩緩匯聚到碗裡。
端起酒碗,番答咂著舌頭,面帶喜色,湊到嘴邊,“咕咚咕咚”,一碗烈酒,盡數到了番答的肚子裡。
濃鬱的暖意,從番答的胃裡散發而出,順著血管,流遍番答的全身。番答渾身的每一根毛發,都透著舒爽。
半刻鍾後,番答仍然紅光滿面的立在阿胡兒面前,沒有絲毫異樣。
“這麽看來,秦人送來的酒,應該沒有什麽問題。”
阿胡兒的目光,落在面前的三個酒壇上,放下心中的疑慮。
僅僅三壇酒,還不至於能把一個人怎麽樣。
“番答,來,給本王滿上。”
阿胡兒接過番答遞過來的酒碗,輕輕抿了一口,果然酒香濃烈,沁人心脾,跟平常喝的馬奶酒,味道完全不一樣。
喝完一碗秦酒後,阿胡兒的渾身,散發著暖意。火盆的火光,驅不散的寒意,全都被酒驅散了。
“這···酒,真是好東西······”
阿胡兒的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意:“這麽好的酒, 才換五十匹馬,簡直太值了。”
伺候在一旁的番答,面上堆笑著,眯著眼睛,冷冷的瞧著阿胡兒,一碗又一碗的大口喝著,直到阿胡兒醉倒在地,大聲的打著呼嚕,怎麽呼喚都醒不過來。
“阿胡兒,你不過出身大單於的馬奴而已,現在卻成了風光的右谷蠡王,是多麽的風光。哼,你或許不記得了,你當年滅掉的部落,還有我番答逃了出來。”
番答支開營帳裡的侍女,將阿胡兒拖到氈毛堆上,從懷中掏出一把小巧匕首,抹了阿胡兒的脖子。
“大王剛剛喝過酒,已經睡下,你們誰都不要去打擾。”
番答出了阿胡兒的營帳,狐假虎威的呵斥一番,拐到後營,解開一匹馬,向著野豬部落的方向奔去。
鄂托克的營地十裡開外,奴赤領著五千精銳,埋伏在一處避風口,靜靜的等待著消息。
奴赤的人馬,穿著厚厚的皮毛大衣,五千人馬緊緊的挨在一起,相擁取暖。
這些人的腰間,套著一個鼓鼓的羊皮袋,時而送到嘴裡,喝一口。
避風的山谷,彌漫著濃鬱的酒香。
再度喝下一口蒙恬送來的烈酒,奴赤舔著嘴唇,意猶未盡。
“沒有這酒相伴,我還真耐不住這等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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