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嬴政召見大臣的宮殿,蒙恬不由得苦笑一聲。
蒙恬對滅韓策略的分析,徹底澆滅了嬴政心裡的衝動,明白滅韓的事,眼下還急不得。只是,李斯眼裡露出的失望,只怕對蒙恬沒有什麽好印象。
有時候,人總是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李斯相信滅韓的策略可行,蒙恬沒有表示支持,李斯的心裡,多少有些氣惱。
“管他呢,別想那麽多了。人與之人之間,想要完全避免衝突,根本不可能。只要保持住蒙家的地位,就不用擔心李斯在背後使絆子。”
望著灰蒙蒙的天空,低低的壓在鹹陽城頭,蒙恬努力驅除心中的陰霾。不再愚忠的猛將,可不是一紙詔書,就能夠收拾得了的。
“蒙大哥······”
一聲溫柔婉轉的聲音傳來。
“燕公主!”
蒙恬回過頭來,只見贏燕從廊柱後面,悄悄現身,身後跟著貼身的宮女小雨。
幾年不見,贏燕出落得越發亭亭玉立。經歷了貴族教育,贏燕褪去了小時候的刁蠻,渾身透著一股溫柔的氣質。
贏氏出好女,果真如此。
“蒙大哥什麽時候回來的?”贏燕微笑著,踏步上前,與蒙恬肩並肩,緩步走著。
“今日才剛回鹹陽。”
“王兄也真是的,都不知道讓蒙大哥休息一下。”
贏燕嘴裡嗔道,臉上卻浮現了一絲紅暈,白裡透紅,活像初熟的美味蘋果。
蒙恬曾經與嬴政一同學劍,那時候,贏燕和子嬰常常在旁邊當觀眾。時間久了,贏燕越發覺得蒙恬不一樣。沒有傳統貴族的傲氣,祖上身為齊人,但尚武的氣概絲毫不輸給老秦人。
關中的女子,愛慕勇武的年輕人。蒙恬的身上,既不缺少勇武之氣,還學識不凡,口裡道出的奇聞異事,深深的吸引著贏燕。
“大王作為國君,自然需要擔起君主的責任,這麽急著宣我進宮,也是想要了解前線的戰況······”
“你就知道為王兄說好話!”
贏燕嘻嘻笑道,心裡卻感到很高興。蒙恬與嬴政相處得好,以後,如果蒙恬能成為駙馬,嬴政應該會表示支持······
想到這裡,贏燕的心裡泛起一陣甜蜜。嬴政成了婚,蒙恬也到了加冠的年紀,這一天,應該不遠了吧······
“蒙將軍,你不知道,公主聽說楚國大軍打來的時候,心裡多麽的擔心你呢!還向上帝獻祭,保佑你能打個打勝仗呢!”贏燕背後的宮女小雨,調皮的說道:“你能殲滅楚軍,裡面也有公主的功勞呢······”
“你還說,看本公主不撕爛你的嘴······”
······
兩人打鬧著,看得出來,贏燕與小雨,兩人的主仆關系,相當良好。
蒙恬無奈的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笑容。男人如土,女人似水,贏燕的溫情,宛如一團暖洋洋的陽光,灑在了蒙恬的心田。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蒙恬贏得了贏燕的芳心。眼下的秦國,國力蒸蒸日上,已經沒有需要嫁公主換取別國支持的必要。秦國的大臣將軍,娶公主為妻的,以後不會屬於少數。
李斯在秦國站穩腳跟後,他家的公子李由,就成功的做了嬴政的女婿。
“燕公主,你的及笄儀式,定在什麽時候?”
古代的女子,從她的髮型,便能看出她的年齡。古代女子滿十五歲結發,用笄貫之,表示已經成年,
可以嫁人了。後世的女人,髮型多變,選擇了在食指上戴戒指,表示自己單身。 “太后說了,在王兄大婚之前,讓我及笄。”
贏燕口裡的太后,指的是華陽太后。趙姬在雍城築起了愛巢,跟贏燕、子嬰幾乎沒有什麽往來。
“蒙大哥,你到時候會來觀看嗎?”
“當然,末將可是護衛公主的勇士呢!”
女子及笄的時候,除了邀請親朋,還會廣泛邀請好友,特別是家裡有適齡公子的。這跟後世的相親大會,頗有些異曲同工之妙。如果年輕人相互能看對眼,男方便會找人前去伐柯。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時候,喜歡的感覺,顯得那麽簡單。
高高的宮闕,一處小小的窗口。
嬴政目視著蒙恬與贏燕相談甚歡,依依惜別,終於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蒙恬既然對贏燕有意,嬴政心裡就覺得更為舒心。有了贏燕的羈絆,即使蒙恬統領大軍在外,嬴政相信,他也能保證蒙恬的效忠······
嬴政否定了李斯加緊滅韓的策略,可急並六國的軍事戰略,秦國高層,仍然沒有頭緒。
蒙恬能提出滅韓論的缺陷,可以他對古代戰爭的理解,還不能提出攻滅六國的宏偉戰略。
並不是每個穿越者,都能拉低隊友的智商的。
秦國熱切的期待著卓越戰略家的到來。
魏國,大梁城。
北風飄過,凜冽的寒風,穿過門窗之間的縫隙,肆意的凌虐著。窮困的大梁黔首,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魏國國勢日衰,大梁的王宮,夜夜笙歌,燭火通明。處在中原的交通要道上,魏人經營有道,魏國的君主並不缺乏什麽,受苦的只是大梁城的裡的貧苦黔首。
“你瞧瞧你,一個大男人,都這麽大歲數了,連給家裡添點柴火都做不到,我真是眼瞎了,才會嫁給你!”
俗話說,女人對男人的溫柔程度,跟男人的成就是成正比的。大梁城北城的一處偏僻街巷裡,傳來了女人的奚落聲。這處房子的男主人,想來沒有多少成就。
女人翻找出幾塊破布,塞住門窗的縫隙,口裡喋喋不休:“我說魏繚,你就別整天琢磨你老子留下的竹簡了,有這份閑心, 還不如想著找份活計······”
屋裡的矮榻之上,魏繚縮了縮身子,雙手不住地搓著,這天氣,還真他媽的有點冷。即使處在一個溫暖的時期,中原的冬天,讓然沒有那麽好受。
哀莫大於卑賤。魏繚忘了這句話是誰說的,可妻子口裡吐出的話語,才讓他真正明白了貧賤夫妻百事哀的道理。
說實話,魏繚心裡並不責怪妻子,這麽多年來,他確實沒有好好經營家業。他小時候隔壁的二愣子,應征成了守城門的小卒,也比他過得光鮮些。
“魏繚啊魏繚,難道你的一生,就要在這卑賤之中度過嗎?”
想到這裡,魏繚不由得握緊了拳頭。年輕的時候,他不是沒有想過加入武卒,可真要從大頭兵做起,只怕他還沒有來得及施展抱負,就會落為秦軍的斬首。
站在武卒的軍營前,魏繚退縮了。面對街坊鄰居的嘲笑,他不為所動。管仲還在戰場上當了逃兵,可不也沒有影響管仲成為齊國的名相嗎?
可沒有鮑叔牙,管仲怎麽能成為管仲呢?
魏繚搖了搖頭,幾年來,他走遍了大梁城的高門大戶,不是遭到白眼,就是笑他不知天高地厚。連成為武卒的勇氣都沒有,還敢妄言統領魏國大軍,不過就是一名狂士罷了。
“我還是去秦國碰碰機會吧!”
魏繚的心裡升起一股悲哀。
曾經的他,責怪過張儀、范雎等人,為何背棄了生於斯長於斯的魏國,現在的他,總算理解了。
“為了遠離這婆娘的毒舌,我魏繚決定——投奔秦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