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漸漸降臨,秦軍的營地,順利的矗立起來,遙遙對著邯鄲北城門的方向。
站在趙國王宮的亭台之上,放眼望去,邯鄲的北面,似乎多了一個漆黑的圓盤。
“這個扈轍,果然有貳心,沒有盡全力!”年輕的趙國國君趙遷,重重的冷哼了一聲:“這些領兵的將領,與公子嘉藕斷絲連,眉目傳情,真是可惡!”
這時,趙遷的心裡,倒有些怪罪他的父王趙偃。既然能夠廢掉公子嘉的太子之位,可為何又沒有撤換忠於公子嘉的領兵將領,讓他這個趙王做得整天擔驚受怕。
“平陽君,秦軍大兵壓境,大將又心懷貳心,寡人該如何是好?”
夜色漸深,遠處的秦軍軍營,沒入了夜色之中,再也瞧不見了。趙遷回過頭來,探詢的目光,落在了平陽君趙蔥身上。
“大王啊,秦軍來攻,只是想要一部分趙國的土地而已,再不濟,大王還能到代地繼續做王。”
身為平陽君趙豹的兒子,趙蔥畏秦的心思,倒是一脈相傳。秦國的強大,讓趙蔥失去了抗秦的信心。
左右環視了一周,見宮女、衛士遠遠的跟在後面,趙蔥壓低著聲音,悄悄說道:“若是公子嘉勾連大將,謀奪國君之位,大王怕是比主父還要悲慘啊!”
“公子嘉真的敢?”趙遷的背上冒出而來冷汗。
“主父主持趙國國內改革,建立強大的軍隊,滅中山、北退胡人,開地千裡,尚活活餓死在沙丘宮。大王你初繼位,母家勢力薄弱,若公子嘉真的反了,將士們對大王又有什麽顧忌呢······”
想到沙丘政變的時候,失敗的趙章一方,樹倒彌孫散,手下的親信盡滅三族,趙蔥就有些擔驚受怕。雖然他身為宗室,可趙國的權力鬥爭,一向十分殘酷,由不得他不擔心。
“報,扈轍將軍派人來說,秦軍已經扎下軍營,希望能夠入城修整。”
這時,背上插著小旗的傳令兵,跑到距離趙遷的十步開外,送來了扈轍的請求。
“入城?仗都還沒怎麽打,就想著入城?”
趙遷看了看趙蔥,見趙蔥的目光中,飽含鼓勵,不由得有了底氣。
“傳寡人的諭令,讓扈轍明日出戰,與秦軍決戰。他手下有兩萬人馬,寡人又撥給了他兩千騎兵,對面的秦軍才多少人,也就萬五千人的樣子,怎麽扈轍將軍就不敢跟秦軍作戰呢······”
“大王命令我軍明日出戰?”
接到城內傳來的命令,扈轍不由得有些傻眼了。
白天的時候,秦軍立足未穩,扈轍不是沒有想過跟秦軍作戰。可他麾下的部隊,老卒損失不少,現在拚湊出來的兩萬人,戰鬥力卻不敢有保證。
邯鄲城內增援的兩千騎兵,戰馬高大,武器花哨,騎士們,一個個看起來倒顯得英武不凡。這些人長期戍衛王宮,以宗室勳戚子弟為主,哪裡見過什麽陣仗。
打仗,可不是簡單的數量對比遊戲啊。
扈轍放下趙王的諭令,雙手背在身後,來來回回的踱著步,遲遲下不了決心。
全力以赴的出戰,若是戰勝了還好,邯鄲北面的刺兒拔去。可若是萬一戰敗了,邯鄲的衛戍部隊,就在沒有了成建制的機動力量,只能依靠那些沒有見過血的更卒守城了。
“對面的蒙恬,雖然年紀輕輕,可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啊!”
扈轍苦笑一聲,秦軍剛到的時候,他本想引誘秦軍追擊,等前後脫節,
露出空隙的時候,再率軍衝鋒。可任扈轍怎麽灑血,蒙恬總是欣然笑納,追擊的事兒,更是沒有影子。 “早知道如此,當年就該一刀劈了這小子。”
扈轍當年護送趙姬、嬴政離開趙國的時候,蒙恬跟隨蒙武前來迎接,大大方方的騎馬跑到秦趙邊境,牽走寒磣的軺車。哪裡能夠想到,十幾年過後,蒙恬率領的秦國騎兵,卻如一把鋒利的尖刀,直插趙國的心臟。
“阿嚏——”
秦軍新扎好的軍營,中軍帥帳,蒙恬斜靠在臨時做成的榻上,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突然感到鼻子有些癢。
“早知道如此,就該帶許晴前來,不打仗的時候,捶捶背,敲敲腿也是好的。”
怪不得古往今來的儒將,打仗的時候,都喜歡將什麽名妓帶在身邊。熟讀兵書的文臣,總以為打仗是一件很輕松的事情,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
真正帶兵的將領,經歷了其中滋味,卻是明白,打仗既辛苦,又勞神。
等這一仗打完,回到石邑的時候,得在許晴的肚皮上好好的耕耘一番。
“將軍,巡視軍營的時間到了。”
蒙恬正在幻想的時候,帥帳外卻傳來了蒙虎的聲音。
“哎,打仗的時候,空閑的時間總是很短。”
蒙恬雙手一撐,從踏上爬起來,使勁的晃了晃腦袋,褪去身上的疲憊之色,瞬間變得神采奕奕起來,走起路來虎虎生風。
孤軍深入趙國腹地, 蒙恬雖然給趙軍畫了一個大大的餅,可那要等到打下邯鄲之後才能實現。攻克邯鄲之前,蒙恬還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注意維護麾下將士的士氣。如果他表現出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士兵看到之後,很容易打擊士兵們的士氣。
名將,從來都不是那麽好當的,既得會打仗,還得學習演員的自我修養。
“將軍來了,將軍來了······”
在親兵簇擁下,蒙恬每到一處,總能吸引士兵們的目光,讓蒙恬好好的體會了一把明星的感覺。
“大家都坐,繼續吃飯,乾架是份體力活,吃飽肚子,有力氣了,才能把趙軍給打趴下。”
蒙恬臉上掛著微笑,向士兵們點頭示意,不時還親切拍著士兵的肩膀,說兩句玩笑。
說起來,大部分士兵的年齡,比蒙恬大了許多。蒙恬這樣一路走過去,倒顯得自己成了帶兵多年的宿將一樣。
兵法上所謂愛兵如子,很多人都批評將軍們作秀,故作姿態。典型的就是吳起,甚至能為傷兵吸疽,但吳起的名聲卻不怎麽好,很多人說吳起做出如此姿態,就是想要士兵們為他賣命。
蒙恬自問做不到吳起那樣的程度,可他在軍營的時候,還是每夜堅持巡營,跟士兵拉近距離,時不時關心一下士兵們的生活。
說回來,不是沒有人批評蒙恬作秀。對這些酸葡萄的言論,蒙恬從來不以為意,依然保持了親近士卒的帶兵風格。
“連一個愛兵如子的姿態都不願意做的人,又如何能要求士兵們為他賣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