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
七月出頭的第一天,天色剛剛放亮,函谷關外,迎來了東邊來的秦軍信使。
秦軍信使身上背著一面黑色的小旗,快馬揚鞭,使勁的鞭打著胯下的坐騎,面上洋溢著喜色。
人們都喜歡能帶來好消息的使者,秦王也不能例外。
信使雖然沒有見到腰間竹簡的內容,但他親眼目睹大梁城下的戰事,內心確信,王賁讓他傳回鹹陽的,肯定不是什麽壞消息。
攻滅魏國,趕回鹹陽報捷,這樣的好事,不是每個人都能輪到的。
信使恨不能戰馬生出雙翅,立即出現在秦王面前,獲得豐厚的賞賜。
函谷關的守將任囂,驗過信使手裡的信符,命令把守的士兵放行。
信使換馬之後,絕塵而去,留下一臉悵然的任囂。
“大丈夫當提十萬兵馬,征戰沙場才對,而不是守著這門可羅雀,連敵人的影子都看不到的函谷關。”
任囂的歎息,沒有人聽見,只有冷冷清清函谷關牆。關道兩旁的山林,時而傳來幾聲鳥鳴,算是對任囂的壯志未酬做出了回應。
韓國未滅,秦國尚擔心韓軍偷襲函谷關。
如今秦軍所向披靡,一戰滅趙,再戰滅韓,圍困大梁,戰線遠遠的離開了秦國本土。
天下第一雄關的函谷關守將,成了跟武關守將一樣的閑差。
目睹著關中的秦軍出關而去,回來的時候髮型、服飾都變了樣,爵位節節高升。任囂的心裡面,似乎有無數的螞蟻在撕咬。
“魏國已滅,接下來就輪到楚國,說什麽我也要趕上伐楚大戰。”
任囂從信使眼裡的喜意,猜到了前線的戰局已定。望著東邊的魏地,再看向南邊的楚地,任囂一拳砸在關牆上,下定了決心。
任囂不知道的是,他不屑與之相比的武關守將屠雎,同樣早早的起床,望著南郡的方向,緊緊的握著拳頭。
“伐楚之戰,我寧願做一名馬前卒,也不願繼續在武關蹉跎下去了。”
秦軍的兵鋒,一往無前,眼看山東六國,一個接一個的倒在秦軍面前,還沒有建立功勳的秦軍將領,一個個都坐不住了。
日出將進,東方的天空,一輪紅日,緩緩升起,照亮了泛著藍彩的天空。
在尚衣令的伺候下,嬴政先穿上裡衣,再穿下褲,按照禮儀,一件一件的穿上國君禮服,最後束上腰帶,帶著冠冕。
前前後後,每天花在穿衣服上的時間,至少需要半個時辰。
“這王服還是太繁瑣,必須得簡化。”
見尚衣令指揮著兩名宦官、六名宮女,前前後後的忙活,總算達到了出門不失禮儀的要求,嬴政心裡泛起了一股陰鬱。
時間就是生命,他可沒有多余的時間,浪費在繁瑣的穿衣禮儀上。
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多看幾卷奏章。
在嬴政眼裡,傳承自西周,已經大為簡化的秦國禮儀,還不夠簡便易行。
禮者,所以便於人也。
對這句話,嬴政從心底裡表示讚同。
“大王,群臣逐次進入鹹陽宮,大朝會就要開始了。”
宦者令趙高低垂著腦袋,臉色分外恭敬,不敢抬眼瞧眼前的這個男人。
秦軍所向披靡,接連滅掉趙韓燕等國,大大出乎秦人的意料。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昭王時代,反反覆複拉鋸糾纏的局面,到了嬴政手裡,仿佛摧枯拉朽一般,不費吹灰之力,趙王就成了階下之囚。
取得這一切成就的嬴政,威勢日重,趙高從心裡感到尊敬,又感到有些畏懼。
“嗯,準備起駕吧。”
嬴政轉過身來,面向寢宮的大門,雙手平舉,寬大的衣袖,自然垂落下來,與腰齊平。
兩個宮女,連忙貼上前去,伸出白玉一般的雙手,輕輕拂抹,如同熨鬥劃過,嬴政的王袍變得更加平平整整,沒有一絲褶皺。
兩個宦官抬來宮輦,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嬴政雙手一擺,坐了上去。
出得宮門,守候在門外的宦者令趙高,連同手裡捧著竹簡的尚書令,領著宮女、宦官,跟在宮輦後面,緩緩朝鹹陽宮行去。
跨過回廊,走過假山花園,嬴政的宮輦,來到了鹹陽宮的後殿。
宮女上前攙扶嬴政邁下宮輦,再次整理一番嬴政的王袍。
尚衣令親自從一名宮女手中的木製托盤,取出一麵團扇大小的青銅圓鏡,恭敬的舉在嬴政身前。
見沒有什麽失儀的地方,嬴政微微點頭。
秦國朝堂,有不少重視國君禮儀的臣子,一點禮儀上的芝麻小事,也會等來他們的一卷奏章。
“大王駕到——”
趙高先行一步,邁入鹹陽宮,對著恭敬排列兩邊的秦國大臣,高聲唱道。
只是他尚沒有喊出群臣見禮的話,就被一聲高亢的嗓音給打斷了。
“前線捷報!”
信使背著黑色小旗,進了鹹陽宮的大門,想著宮闕前的青石台階,趨步而來,手裡舉著一卷竹簡,一邊奔跑,一邊高聲呼喊:
“大王,前線捷報!”
“前線捷報?莫非,王將軍已經攻陷大梁?”
“幸事啊,昨夜翻看日書,就知道今天是個見上的好日子!”
“魏國已滅,中原再無齟齬。”
信使爬上台階,跪倒在大殿的門前,自有侍郎前來,取走信使手中的捷報。
秦國軍律規定,前線回來的信使,任何人不得阻攔,可以直入君前。
“恭喜大王!賀喜大王!”
信使鬧出的動靜,嬴政很快知曉,不過他穩步上前,坐到君位上,平靜的接受群臣的祝賀,似乎一切盡在掌握中。
趙高陪侍在王座的左首,悄然抬眼打量跪在殿門外的信使,隱隱有些不悅。
今天,趙高的風頭,可是完全給這位信使奪走了。
“攻滅魏國,乃是諸位愛卿與寡人共同的功勞,這份喜訊,同樣屬於在座的諸位愛卿。”
嬴政接過侍郎手裡的捷報,翻看一番,暗暗點頭。
秦軍不僅攻陷了大梁,而且秦軍的傷亡,大大的出乎嬴政的意料。
秦軍圍城,采用水淹大梁的計劃後,幾乎沒有什麽傷亡。如此一來,滅楚的安排,倒是不會受到多大的影響。
秦軍若是在魏地傷亡過重,勢必會經過漫長的修整期。
“信使一路趕來,顛簸辛苦,當賞千錢。”
嬴政注意到王賁的落筆時間,心裡一估算,眼前的信使,盡心盡職,沒有浪費絲毫時間。
這才是嬴政欣賞的秦軍士兵。
賞過信使之後,嬴政的目光,掃過殿中的群臣,緩緩開口:
“今日朝會,首先商議,魏國滅亡後,我秦國的下一步出兵方向,該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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