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夢都想在城裡買一套房，將戶口也遷出去，讓自己成為一個城裡人，這樣的話，自己也有面子，在別人的面前也抬得起頭來，城裡戶口比起鄉村戶口來，優惠政策多的不止一點兩點，醫療啦，教育啦，就業啦，消費啦，交通啦等等各個方面，都要強上很多。他和彭琳商量過不止一次兩次，百裡仲陽他們都極力支持他們這樣做。

　　 “有本事的人，都跳出這個山窩窩！只有沒有本事的，才呆在這個地方作地鼠，混吃等死！”這是鄉下人常說的一句話，這也代表著普通民眾的心聲。

　　 他沒有想到，百裡清會這樣說。

　　 “你真的想回來?”百裡秦有一些不確定地問道，他認為百裡清是在開玩笑的。

　　 “暫時沒有。”百裡清道:“但等我的工程結束了，等那個ABC 工程完成了，等我的學業有成的時候，我一定會回來！”百裡清看著那盒飯，也許是激情引發了他的食欲，他打開了飯盒，端在手中就吃了起來。

　　 “弟，我也不知道怎麽說你，我到現在都不能確定，你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人。”百裡秦盯著他的眼睛，“我發現你每一次都有一些格格不入，每一次都大出別人的意料之外。你是不是喜歡出風頭，說你標新立異?還是你真的對一些事情，有不同的看法?比方說，你高考落榜了，一百個人中，至少有九十九個人都認為你一定會重讀一次，因為你的成績在那裡，你完全有可能在重讀一年以後考取一個很大的大學，等大學畢業了，你才有更為廣闊的天空，才有更多施展你才能的機會，可是你放棄了，你寧願選擇了工地，一個除了塵土就是風沙的地方，一個除了汗水就是淚水的地方，那個地方，真的適合你嗎?再比方說這一次，家裡的人，做夢都想出去，外面的天地有多大?誰都想趁著這青春年華，好好地在外面看一看，闖一闖，而你倒好，看到一座山，你就想回來了。到底是你的觀念老土了還是我的觀念老土了?”

　　百裡清在吃飯。

　　見他沒有反駁，百裡秦更來勁了，他伸出手掌，一根手指一根手指點著:“你看看，我們生產隊，現在建了多少樓房?哪個建樓房的，家裡沒有人在外面打工?志伢子家就是，李妹子家也是，開哥哥家裡也是，我們生產隊一共有三十來戶人家，現在已經建了十八九座樓房，誰家不是這樣?在外面打工一個月的收入，就是在家裡的一年，甚至還多！”

　　他說的也是實情。

　　 百裡清終於吃完了飯，他將飯盒放在床邊的桌子上，抹了抹嘴，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可是這個道理，卻是暫時的，目前的。現在窩在家裡的，一年沒有多少收入，這也是實情，可是，你想過沒有?這些窩在家裡的為什麽沒有多少收入?是他們懶嗎?不是！是他們笨嗎?不是！是這裡的山山水水欺辱了他們嗎?更不是！是什麽?是因為他們沒有走對路子！這與守著金山討飯吃又有什麽區別?告訴你吧，上一次我回來的時候，我就有這個想法，我想回家，我想當一個村幹部！我的終級目標，就是帶著這些窩在這裡的人，走上一條致富路！”

　　 百裡秦完全不理解。

　　 百裡清伸了一個懶腰，再接著道:“哥，我真的想和你好好的談一談，你好好想想，你真的想離開這裡，到外面去嗎?”

　　 百裡秦馬上道:“這個不用想，我現在就可以回答你，我真的想到外面去。真的。”

　　 百裡清道:“如果你現在到外面去，

還缺什麽條件呢?”　　 百裡秦道:“缺錢。我只要有錢，在城裡買一套房，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搞定。而且錢也不用太多，我只要夠首付的錢就成。這幾年我也積攢了一些，彭琳家裡也可以支持一點，裝修的錢，也馬虎可以應付過去。”

　　百裡清說了一句讓百裡秦怎麽也沒有想到的話:“你沒有錢，我可以借你。你說吧，大約有幾萬，或者幾十萬?”

　　 百裡秦的口張開，足足可以塞進去一隻鵝蛋，他的眼睛瞪得也比牛眼還大，他有些吃驚地道:“什麽，你借我?幾十萬?”

　　 百裡清肯定地點了點頭道:“不錯！其實，這也不能說是借，而是賭！”百裡清有一個特點，他喜歡上了賭，這個賭並不是賭博，但比起賭博來更加的刺激。

　　 “賭什麽?”

　　 “我借你二十萬，讓你到外面去買房，讓你過上城裡人的生活。我就賭二十年以內，你一定會後悔，一定會後悔遷到外面去！如果二十年以後，你的生活過得比我好，比起這裡的村民平均水平要好，那我輸了，這二十萬，就權當賭資，我一分也不要了，如果，二十年以後，你後悔了，你的生活，還沒有這裡村民的平均水平好，那你就輸了，你輸了，這二十萬，你必須一分不差地還給我，而且還要將二十年以內物價差給我補上去！你敢不敢?”

　　 百裡秦又摸了摸百裡清的額頭，一片冰涼，他笑道:“老弟，你在開玩笑吧?二十萬，你哪裡來的二十萬?”

　　 百裡清道:“我們可以立字為據。你去找紙來，我們寫一個賭約，你就知道我是不是當真的了。二十萬是我目前的全部家當，我本來想來蓋房娶媳婦的，可是，你這樣看不起這裡的山水，我為它們不值，我就要賭這一把，為他們爭口氣！同時也給我自己施加壓力！沒有壓力，就沒有動力，這個道理，你是懂的。”

　　 百裡秦馬上盤算了一下，其實這賭，他是贏定了，第一，主動權完全在他的手上，即使是他後悔得要死，可是他只要閉著眼睛說不後悔，百裡清這個賭就輸了，至於看平均的收入，更加的扯蛋，一個人有多少資產，一個人有多少身價，就連國家都沒有辦法查清楚，就連自己也沒有辦法估計。第二，他輸了，也只需要將錢還給人家就是了，欠債還錢，這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物價差，說穿了就是一點點利息，這也是應該的。他笑著問道:“老弟，你不是一時衝動，頭腦發熱吧?”

　　百裡清道“你敢不敢賭吧?爽快一點，男子漢大丈夫，一句話的事情，何必婆婆媽媽的?”

　　百裡秦:“你這樣做，伯伯會同意嗎?”

　　百裡清:“這是我的事，與他無關。你放心好了，這二十萬，是我的私房錢，我爸他根本就不知道。”

　　百裡秦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好吧，這一把，我們就賭了！”他的動作再加乾脆，馬上找到了紙筆，他伏在床沿邊，在紙上劃劃地寫了起來，不一會兒，便將一紙賭約放在了百裡清的前面。

　　百裡清接過一看:“賭約，今百裡秦百裡清作如此賭約，百裡清借百裡秦人民幣二十萬元整，為百裡秦買房用，二十年以後，如百裡秦有後悔之意，或者他在城鎮的生活水平，低於老家平均生活水平，百裡秦須在歸還百裡清二十萬元借款的基礎上，再付給百裡清當時的銀行利息。如果百裡秦無後悔之意，或者他在城鎮的生活水平，高於老家的平均生活水平，百裡清借百裡秦之二十萬元借款，不用再歸還，權當賭資。賭約期間，百裡秦須定居城鎮且落戶於城鎮。口說無憑，特立此據，雙方不再反悔。此賭約一份兩份，雙方各執一份，具有同等的法律效力。私自塗改無效。立據人，百裡秦。”他指著另一個空白的地方，道:“如果你沒有其他意見的話，就請簽名吧。”百裡清看了看， 覺得文筆一般，可是將大體意思還是寫清楚了，於是他抓住紙，在上面簽了一個名，然後將筆一放，道:“哥，麻煩你再抄一份吧，要一模一樣的。”百裡秦當然答應。

　　簽好約，百裡清道:“哥，還有兩件事，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百裡秦滿心的歡喜，這個賭約，對於他來說，真的是有百利而無一害，他點頭不迭地道:“什麽事情，我能辦到的，一定辦到。”百裡清道:“一件事是，這個賭約，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你也知道，如果讓你伯伯知道了，他會發生什麽事情，你想一想都知道。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嫂子也是一樣，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容易泄密，這個事情，你能答應我不?”百裡秦想了想，點了點頭，道:“你放心，我如果泄密出去了，我倒賠你二十萬！”百裡清笑了笑，:“你能保證嗎?比方說，話趕話的時候，比方說，喝高了的時候，比方說，做夢說夢話的時候等等。”

　　百裡秦道:“你放心，前面兩種情況，絕對不會有，做夢講夢話，也許是有的，但是，這個事情，應該也沒有人去追究，因為做夢是沒有準頭的，說的話，也是沒有任何根據的。”百裡清笑了笑，在這個許題上不再深入，其實他也聽說過，要想一個人吐真言，兩個方法，一個是讓他喝高，讓他的頭腦和舌頭不同步，頭腦比舌頭慢半拍，另一個法子，就是做夢，夢裡說的話，一般都是真的，白天裡不敢想的事情，不敢說的話，夢裡就可以做出來，說出來。

　　百裡秦見百裡清不說了，道:“對了，老弟，你不是還有一件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