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在百裡清的指導下，異常的順利，本來是梅雨季度的四五月，也只是下了幾場小雨，而且還是晚上下的。唯一美中不中的是，就是夏天來得太早了一些，剛剛進入五月份，天氣就熱了。就是不做事，在外面巡查一次，渾身都是汗。

　　如果只是熱，不悶，還好一些，問題是又熱又悶，樹葉一天到晚，基本上是靜止的。如果只是熱悶，也可以接受，偏偏蚊子又多，白天熱，晚上睡覺蚊子又一打擾，就是用蚊帳也不管用，因為一來打不乾淨，再怎麽打，也有幾隻漏網之魚，等第二天早上來看，一隻隻脹得飛都飛不起來，一手板拍下去，一手的血。

　　血都是自己的。

　　就是你在睡覺前與蚊子戰鬥了半個小時，來來回回的掃蕩搞了幾十次，三光政策被你用了幾百次，在你的根據地內，寧可錯殺一千，也不可放過一隻，終於在你的蚊帳裡保持了一片絕對隻屬於你的天地，可是，蚊帳外面呢，它們圍著你的蚊帳轉，一隻隻就像轟炸機，你剛剛要睡著，轟炸機來了，你又得作好相應的預防。很多工人，一個晚上，基本上是沒有睡什麽樂心覺的。

　　可他們也沒有提出來，因為這個問題，純屬於自己的問題，沒有必要提，再說，你就是提了，人家也會給你頂回去。

　　但是，這個問題，卻很嚴重。

　　一入夏，百裡清就發現了這個問題，他自己倒也好，成功沒有虧待他，給了他一個獨立的工棚，也給了他一個風扇，其他人則沒有那麽好了，他們十幾個人擠在一個工棚裡，工棚低矮，狹窄，通風又不良，只要誰在裡面放一個屁，足足可以臭上十幾分鍾。

　　整個工棚裡，到處都是臭襪子味，汗臭，腳臭，狐臭，還有一些不知名的什麽臭味，如果將過些臭味收集起來，醃製臭豆腐，一定可以臭遍半個中國。

　　“要改善他們的睡眠環境了。”百裡清對成功道。

　　成功問道:“為什麽呢?”成功自己住的是外面的租房，是樓房，既乾淨，又通風，有時候，晚上不撐蚊帳都沒有什麽事。

　　“您有空的話，您可以去他們的工棚看看。以前沒有那麽熱，也沒有那麽悶，不覺得怎麽樣，現在呢，那裡面不能去人了。”

　　成功道:“好吧，我去看看。如果有人真的病了，在那樣的條件下，一定會很快感染的。”百裡清補充道:“他們白天的勞動強度這麽大，再加上晚上又睡過不好，一定會得病的。這是一個嚴重的問題，我們必須解決。”

　　成功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問道:“那他們怎麽不提呢?”

　　百裡清笑了，道:“您又不是不知道，做工的住工棚，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這是規律，他們就是條件最差，也不敢來說，因為他們認為他們沒有理由。這是他們自己的事情。”成功邊聽邊點頭。

　　五月四日下午，成功便到外面去找房去了，其實這個工地的人並不太多，也只有一百來號人左右，他們的目標是租一層，最好是高層，因為高層一來寧靜，二來沒有那麽多的蚊子，至於熱的問題，成功便叫杜鵑去買那種製冷的風扇去了。

　　工作重要，休息也一樣的重要。沒有休息好，怎麽可能工作好呢?

　　還沒有等到吃晚餐的時間，租房終於被成功找到了，就在距離他們工地大約一百五十多米遠的地方，以前是一個禮堂，四面八方都是窗戶，而且又是五樓，上面還有兩層，也是空的，

不過成功並沒有租，因為租金的關系，不管是通風條件也好，還是寬窄也好，各方各面，五層都是不錯的，起碼地上都是地板磚，將地一拖，將涼席一放，就可以直接睡。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廁所不夠用，衝涼房是沒有。　　杜鵑也不含糊，她一下子就買了近三十台帶製冷的風扇，基本上是每三個人有就有一台，也足夠他們享受的了。等他們將一切布置好，已是晚餐時間了，成功道:“我們先回去，等下要向他們說明白。”百裡清道:“好吧，您去吧，我來看看這裡，還有哪些地方需要改進的。”成功同意了。

　　杜鵑也沒有走，她看著百裡清時而忙礙，時而沉思的身影，她也有些癡迷起來。百裡清這個男人，對於她來說，剛開始一點好感也是沒有的，特別是兩年以前的那次端午比賽，她明明看到了他第一個舉手，可是偏偏裝作沒有看到，而是先滿足李富貴和劉永華的需要。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越來越發現，百裡清這個男人與眾不一樣來，她對他的看法，也是從開始的排斥，到後來的接受，再到後來的愛慕了。

　　百裡清的相貌，沒有李固好看;百裡清的學歷，也沒有錢多高;百裡清的身高，也沒有楊博高。與他們三個人一比，剛開始看，怎麽看都不是一個級別上的，可是，她現在越來越覺得，百裡清居然是一個高集成體。

　　只有是男人該有的優點，他好像都有一點。而男人不應該有的缺點，他好像都沒有。

　　唯一美足不足的是，他現在好像極不得勢。他的硬件與別人比，沒有什麽優勢。

　　硬件，是可以隨時更新的，今天沒有房子的，說不準到了明天，就會有一幢別墅;今天銀行裡有百萬存款的，說不準到了明天，可能負債累累。人生，很多都是會變的。特別是外在的，也就是硬件。

　　百裡清也發現了杜鵑的異樣，不過，他沒有往情感方面去想，他認為，杜鵑可能發現了什麽地方的布局不如意，女孩子在這方面，一般都是細心的。

　　於是百裡清問道:“杜鵑小姐，有哪些地方不好嗎?”杜鵑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她的思想還停留在對百裡清的情感上，她愣了一下，道:“沒有什麽不好的呀！你很好呀，真的。”

　　百裡清笑了，道:“我不是問我，而是這個集體舍還有什麽地方不好，需要改進的。”

　　杜鵑搖了搖頭，道:“沒有了。我看這樣挺不錯的。空氣也好，噪音也小，又不太熱，實在不錯。”

　　百裡清道:“其實，這樣集體的宿舍有一個很不好的地方，但是反過來說，也是很好的地方，至於是好還是不好，主要取決於我們用什麽樣的眼光看它了。”杜鵑道:“哪一點呢?”百裡清道:“就是人太多了。只要有一個人有不良的生活習慣，勢必會影響到其他人，而且是很多的人。比方說，誰有夜起的習慣，或者說夢話，甚至夢遊等，都是。如果有一個人的腳很臭，或者有狐臭，也是不太好的事情，這是不好的方面。至於好的方面，大家吃在一起，睡在一起，都是一個團體，影響產生團隊的凝聚力，這是好處。”

　　杜鵑道:“沒有想到，這麽小的一個事情，你居然可以分析得這麽深的道理。”

　　百裡清道:“因為我住過大宿舍，知道這裡面的種種情由。記得我們剛去Z市做小工時， 住的就是那樣的工棚。我就遇上過這類事情。”

　　“你能不能說一說?”杜鵑邊說邊拿起了掃把，她看到了百裡清拿起了拖把，於是便道:“等我先掃一下，你再拖地吧，這樣的話，成效大一些。我們可以邊乾活邊談。”

　　百裡清道:“這又有什麽好談的，在工地的，你也知道的，就是吃飯，睡覺，以及做工那麽簡單。”

　　杜鵑道:“不可能吧，以前在D市工地，我聽吳剛他們說，你剛進工地時，是一個很少說話的悶葫蘆，一天到晚都沒有幾句話說，是這樣的嗎?”百裡清點了點頭，道:“是的，那個時候，我的心情不太好，情緒比較低落，再加上人生地不熟，我的話題，他們不願意聽，他們的話題，我也不願意聽，所以，就沒有話講。”

　　杜鵑道:“我知道，你和他們之間有代溝。這種代溝我們也發生過。不要說和工地上的人沒有什麽共同語言，就是和家裡人，很多事情的看法都不一樣。你知道嗎?我剛大學畢業以後，情況和你的也是一樣的。什麽都不想說，他們說的什麽我也不想聽。”

　　百裡清道:“那你可不可以說一說呢?”杜鵑道:“我畢業以後，一時之間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依我爹媽的意思，他們要我去學校當老師。如果是初中老師，我說不準也就去了，可是要我當一個小學老師，而且還是從代課老師乾起，他們也沒有問過我的意見，便已經進行了，當他們通知我，明天去我們鎮上的小學去教書時，我才知道這個事情。我問他們，為什麽不問問我?你知道他們是怎麽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