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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榜重生》第三章 河邊雨夜
  人生在世,哪裡沒有挫折?哪能什麽事都一帆風順?就是至高無上的如來佛祖,也有讓孫猴子把尿撒在手心裡的時候!

  所以,一個人能否成功,除了自身的實力以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對失敗的承受能力。越王勾踐,失敗了,他可以承受吳王夫差的百端凌辱,可以在伍子胥面前裝孫子,結果,他終於成了五霸之一。

  有時候,一點點的失敗,未嘗不是好事。正如吃菜一樣,天天山珍海味,覺得什麽都味同嚼蠟。如果偶爾吃吃一些野菜,開開胃,才知道,世上美味的東西多得很。

  失敗一次,總結一次;再失敗一次,再總結一次。經驗就是在無數次失敗的基礎上建立起來。久病成醫,就是這個道理。

  這些都是出自於百裡清那篇著名的《失敗論》,意思是這樣,原話或許有些改動。

  其實,不用張老師提醒,百裡清自己也知道,該如何面對失敗。對於他來說,失敗實在太平常了。除了學習,他幾乎什麽都是失敗的。

  與他同村且同年的那些孩子,論條件,沒有一個比百裡清更差。父母都是沒有上過學的文盲,也沒有什麽手藝,肯吃苦就不用說了,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在地頭上乾活的日子絕對超過三百六十天,就是雨天,也是披著蓑衣,戴著鬥笠,在田土間忙碌。節儉用在他們身上,有些不合適,那不叫節儉,叫做摳.一點傷風感冒是從來不看醫生的,咬著牙挺挺就過去了.正是因為這樣,在百裡清十二歲那年,母親得了病,也想挺過去,結果,病情越來越重,父親隻好去找赤腳醫生,開了幾副草藥,沒有什麽好轉.在鄉親和親戚的強烈要求下,父親背著母親來到醫院,結果是“病情拖延過久,無法醫治”.那場可怕的病,不但將母親的生命奪去,將家裡的多年的積蓄花得一乾二淨,還給父子倆欠下一屁股的債.這些債,有金錢的,有物質的,更重要的是,還有很多人情債.

  面對這樣的打擊,父親沒有倒下,他承受了.百裡清一樣的也承受了,很多人都認為,這個家都毀了.百裡清父子倆都沒有倒下.生活的種種不如意,他們都將之轉化為對田地的熱愛,對知識的渴求了.

  父親終年難得露出笑容,但隻有獲得豐收,或者百裡清又得了極為優異的成績時.他才偶爾地笑笑。對於他們來說,生活中的種種失敗,是可以克服的.他們不是項羽,而是劉邦,是個生活中的強者,至少在精神方面,他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有失敗.

  張老師問道:“你那篇,我看了.我問你,你是願作項羽呢,還是劉邦?”

  百裡清道:“當然是劉邦了.”

  張老師道:“那好,我相信你知道該怎麽做了.”

  百裡清道:“我也想過了.早幾天我就想好了,如果高考我萬一考砸了,我就想好了.我並不是一個遇難而退縮的人.我懂得迂回.”

  張老師道:“迂回?”

  百裡清解釋道:“是的.高考,並不是通向成功的唯一的道路.雖然,高考是一條快捷方式,但並不適合每個人.”

  張老師有些生氣,道:“那你讀那麽多的書幹什麽?”

  百裡清道:“讀書,一定要高考嗎?”

  張老師道:“你剛才說過,高考是一條快捷方式,既然是快捷方式,你為什麽不走呢?在這條路上,你一直走到很順,難不成,不小心摔了一跤,

你就害怕不成?”  百裡清道:“是的,張老師,說句實在話.因為我的家,因為我的父親.”一提到這個,張老師便又回想起那次令她難忘的家訪.從那次家訪後,她就認為,百裡清父親是一個失敗的新時代農民,但絕對是一個成功的父親.在這樣的家境下,能夠做到這一點,就已經很不錯的了.

  百裡清接著道:“如果我考上大學,我想,我父親是沒有辦法送我去讀的.”

  張老師道:“你可以向鄉親和親戚們借啊!當然了,也包括我.”

  百裡清苦笑道:“借?現在的人都勢利得很。那些有錢的,根本看我們不起。那些看得起我們的,又沒有錢.”

  張老師沉默了。這是社會的現實。

  “所以,我想過了,我必須走另一條路。”百裡清的話很堅決,沒有半點猶豫。

  “那你打算幹什麽呢?”

  百裡清搖搖頭,道:“暫時沒有想到.不過,我想,我很快便會找到的.”

  張老師道:“以我的社會閱歷,我建議你還是回來讀吧.錢,我會支持你的。如果你考上大學,找到了好的工作,獲得了好的成就以後,想起來的話,便還給我,如果沒有想起來,我也不怪你.”張老師的眼睛有些濕潤了,“說實在的,我真的不希望你半途而廢。”

  百裡清還是沒有說話.他沒有說話的意思,就表明他的心意已決,什麽人,什麽事都不能打動他的心.張老師知道他的個性,所以,也沒有再說話.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整個房間內隻聽到寫字台上鬧鍾的的答聲,以及外面的I鬧聲.是的,好久沒有這樣的歡笑了,無論是老師也好,學生也好,特別是考中的學生,今天真是一個值得紀念的好日子,到處都充滿了歡聲笑語,壓抑的日子終於到頭了,雖然現在還在下雨,可是人們都看到了晴天的太陽了.有的宿舍乾脆把音響開得很大,還有的留校的學生到附近的舞吧,網吧,影吧去瘋狂去了.三年高中煉獄般的生活,終於結束了,而且還取得了很大的勝利。就是那些沒有考好的學生,也默默在為自己鼓勁,期待明年東山再起。暫時的失利,只會更加激起他們的鬥志。

  “到外面去走走吧,外面沒有下雨了.”張老師提議.

  “好的.”百裡清站了起來,對這個房間作了一次檢視,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又回過頭來,望了一眼這個熟悉的小房間.這也許是他最後一次見到這個小房間了.平時來到這個小房間,和張老師匯報學習情況時,怎麽都覺得這個房間太小,太擠,小得裝不下張老師苗條的身材,更裝下不他的夢,怎麽看都不那麽順眼。現在看起來,卻覺得很自然。很多事情,當心境不一樣時,給人的感覺是截然不一樣的。隻是逼於生計的人們,平時沒有發現罷了。

  外面真的沒有再下雨,他們漫無目的地來到了校邊的小河邊.由於連日的雨水,使這本來清澈的小河也變得渾濁起來.遠處的水田中傳來禾苗生長的聲音,和著此起彼伏的蛙鳴,小河的流水聲,構成了一幅雨夜美景.只可惜,身處其中的人沒有心情去享受.

  心情好的人,關心的隻是身外之物的名聲,地位,金錢,以及個人欲望;而心情不好之人,又大多沉迷於往事的傷懷,未來的迷茫,以個對現實的彷徨中去了,誰也沒有心情留戀這一切.人們向往的美景,大多數在人們的不經意之間溜走了.

  張老師本來還想勸勸她的這位得意門生,讓他振作精神,來年再東山再起,但百裡清的神情無疑明白告訴她,這是不可能的.忽然,百裡清問了她一個問題:“老師,您說,人的一生,是不是沒有退路?”

  張老師愣住了,這個問題,她從來沒有想過,她是教英語的,對於這個問題的敏感,她沒有找到感覺.不過她聽說這次高考作文的題目就是《你為你的人生留了幾條退路》.張老師思考了一下,緩緩道:“如果作為一篇作文來寫,人生沒有退路,隻能勇往直前,但是,在現實生活中,沒有退路,又怎麽能夠走到人生的目標地?人生,不如意的事,實在太多了.十件事中,能夠如意者,能夠有一件就不錯了.”

  “如果把現實生活中的事,現實生活中的無奈,寫到作文中去,會不會影響到作文的效果?”百裡清問道.

  張老師道:“作文,是一種文學方式,一般情況下,文學與現實是有一定距離的,尤其是思路境界方面.評卷老師也會特別看重這一點.不可能寫一些消極的,不良的東西上去,要給人一種榜樣的力量,一種正能量的展現.所以,人生,沒有退路。如果有退路,當你做什麽事情,遇到一些挫折,你便避開,這是懦夫;當你選擇了一條路,你付出了一定的勞動,花費了你很多的時間和精力,同時,也積累了多多少少若乾經驗,但你都放棄,重新選擇另一條你必須從零開始的路來走,這也不是智者所為。更何況,你另外選的路,也許比現在這條路,更難走,更沒有人生的價值。如果是我,我就會這樣寫,我相信,這也是出題老師們的本意”

  百裡清道:“我明白了.”在作文中,他為自己留了幾條退路,他相信,張老師的想法一定可以代表評卷老師的想法,既然張老師認為不可以,評卷老師一定也會認定不可以,也就是說,他的作文,立意不正確,離題萬裡,這種情況下,隻可能有一種結果。而且這種結果也是最為可怕的。

  那種結果就是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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