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出乎土匪們的預料。
槍,又響了。
劉慶才手中的刀飛起來了。
劉慶才身旁的幾個土匪慌忙躲閃,這才沒有被飛出去的刀給傷著。
劉慶才看看自己空握著的右手,愣住了。
刀被打飛了。
在槍被打飛之後,刀又被打飛了。
這時土匪們真的嚇得傻掉了。
沒見過這樣的。
不打人,專打東西,一會兒打槍,打別人手裡的槍,一會兒打刀,打別人手裡的刀。
是沒傷著人,可是嚇人。
太嚇人了!
土匪們的槍全放下了。
不管劉隊長了。
劉隊長再凶,也沒有那長了眼睛的子彈凶呀。
帶隊的土匪頭目,軍需官,劉志強的小舅子潘文豪早已嚇得面無人色,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恨不能在地上鑽出一個洞躲進去。
劉慶才又愣了一下。
他也被嚇到了。
咬咬牙,他一彎腰,撿起一支被其他土匪扔在地上的槍。
又是一聲槍響。
這次劉慶才手裡剛剛撿起的槍沒有飛,還在他的手裡。
可是他忽然就不暴躁,不衝動了。
劉慶才冷靜了。
這在劉慶才的軍事生涯中,是絕無僅有的。
冷靜了。
手裡拿著一支漢陽造,呆呆地站著,一動不動。
劉慶才的眼睛直直地看向遠方。
那裡,夕陽西下,霞光萬丈,煞是好看。
此時的劉慶才仿佛一名詩人,眼神發直地盯著那絢麗的晚霞,似乎在沉思。
劉慶才是這群土匪裡唯一一個穿著一身軍裝的土匪。
一身筆挺的國軍校官軍服。
但此刻,上身雖然仍然是配著少校肩章的軍裝,但是腿卻是光著的。
確切地說,下半身,從腰部以下都是光著的。
黃曉偉這一槍,打斷了劉慶才的腰帶。
軍褲連同裡面的褲衩一下全滑到了地上。
血順著劉慶才的腰往下流。
黃曉偉知道,子彈擦傷了劉慶才腰部的皮膚。
這種悍匪這點傷應當一天就能痊愈了。
劉慶才是在槍林彈雨中混了十幾年的兵油子。
憑著不要命的瘋勁兒,北洋兵,國民軍,國民革命軍都混過。在華北戰場,也遠遠地聽到過日本人的炮聲。可是一槍沒放,就跟著隊伍就逃了。
作為一個兵油子,劉慶才腦子是很活泛的,屬於粗中有細的。
不過換一個說法更準確:外表粗狂,內藏奸詐。
見風使舵是劉慶才的強項。
看看日本人的勢頭,劉慶才直接放棄了國軍少校的身份,逃回了家。
找到老家的本家兄弟劉志強,在他的手下幹了個大隊長。
成天搜刮鄉裡,劉慶才日子過得心花怒放。
有人敢對他說半個不字,馬上耍橫玩命。
但是,劉慶才心裡,對死亡是極度恐懼的。
這就是個只能在老實人堆裡橫的貨,遇到慫人壓不住火,遇到狠人馬上認慫。
對於鬼子,劉慶才不敢橫。心裡早打定主意,真跟日本人杠上,那就是一個主意,降。
剛剛耍橫,想嚇退對手,這位悍將是經過盤算的。
對方是八路。
這就膽大了。
八路到冀南蠻長時間了,可基本上沒有跟當地的武裝發生過大的衝突。偶爾幾次交火,
也都是響槍不傷人。 八路軍不傷人。這是當地民間武裝的普遍共識。
今天這些八路還是只打東西不打人。
劉慶才更加確信,八路初來乍到,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們不敢傷自己。上去拚命,八路又不敢真要自己命,很可能就這麽讓自己乘亂帶著東西走了。
現在,褲子被打掉了。
動真的了。
腰上還掛彩了。
也不知道傷的重不重。
劉慶才混跡軍界十幾年,憑著見風使舵這一手,從來還沒有受過傷。
今天壞了金身了。
不能橫了,不能橫了,不能橫了,再橫估計命根子也保不住了。
劉慶才的心發抖了。
混跡江湖這麽多年,今天這算盤第一次打錯了。
劉慶才的心一下,轉為認慫模式。
撿起的槍,被他高高舉過了頭頂。
到底當過兵,投降還是很有姿勢的。
三槍,三槍治悍匪。
三槍製服了有名的悍匪劉慶才。
從此,黃曉偉三槍治悍匪的故事就在冀南的江湖中傳開了。
小分隊將匪徒的槍全部卸了子彈,撞針,然後交還給這幫土匪。並告訴匪徒,只要他們改邪歸正,以後不禍害百姓,真心抗戰,他們可以到冀南軍區司令部領取這些子彈和槍支的撞針。
因為從師部出發前,師部作戰科長受師首長委托,跟黃曉偉談話,明確指示他,前往冀南軍區的途中,師裡允許他在發現敵情,以及匪徒滋擾百姓時,有臨機決斷的權利。但是對於沒有公開投敵,沒有公然殺害群眾的民間武裝,盡量不要產生傷亡,也不要繳械。因此小分隊對這股匪徒沒有下殺手,還發還了槍械。
村裡的鄉親得知八路軍奪回了被匪徒搶走的財物,喜出望外。可見到小分隊只有十一個人,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剛剛只聽到三聲槍響,這會兒又見自己的被搶走的東西還了回來,這才確信,是這些天兵天將一般的八路軍,十幾個人,開了三槍,就把橫的不行的劉志強的匪徒給製服了。
第二天,小分隊出發時,好多鄉親來送行,非要塞雞蛋、棗子。黃曉偉他們是好一番勸說,推讓,一點用也沒有。最後每個人的口袋裡都被塞進了好吃的。
急忙跑出村子,大騾子的主人,村裡的鄉紳孫友富帶著雇工,牽著騾子在村口等著他們,非要用騾子幫他們馱運物資。
黃曉偉他們的物資的確比較多, 尤其是工兵,每個人身上地雷手榴彈炸藥,一大堆。昨天晚上有下了土匪的子彈和撞針,全背在黃曉偉的身上。
但是八路軍規定,一般情況下不允許擅自征用老百姓的物資,尤其是大牲畜。
但是,孫友富十分執拗,非要堅持為黃曉偉他們馱運物資。
看來只有上李永軍了。
黃曉偉給了李永軍一個暗示。
李永軍十分自然地接了過去,同孫友富搭話。
還真是靈。
李永軍一上,孫友富就像被點了穴一樣,馬上就好說話了。
其實,李永軍說的也是和黃曉偉差不多的。只是他的表達方式稍微有了一些小變化,話裡夾雜一些人情世故,夾雜一些家長裡短,有一搭,沒一搭,最後,妥了。
孫友富和他的雇工,牽著大騾子,回去了。
一邊往回走,一邊還不時回頭,對李永軍和黃曉偉他們千恩萬謝。
一頭騾子,雖然並不是孫友富家最重要的財產,但是作為一個鄉下的財主,一個針一截線都看得很重,何況是騾子。這頭騾子的失而復得,尤其是八路軍的士兵每人背著很多的物資,卻堅持不要自己用騾子送他們,讓孫友富非常感動。
其實內心裡,孫友富真有些舍不得讓他的騾子走這一趟的。
但是人情事理又讓他不能不這麽做,不然肯定要讓鄉裡人看輕。
現在八路軍不僅不要他送,而且這面子還給的足足的,真的不是劉志強這些人可比的。
孫友富的心裡對八路軍充滿了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