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志明抓住了手槍。

　　這是一個該死的鬼。

　　於志明把攻擊對象分為兩種。

　　一種是該死的鬼。

　　怎麽打都不會失手的。

　　一種是難死的鬼。

　　不下一點功夫還不好乾的。

　　當然，兩種鬼，不管是該死的，還是難死的，都是鬼。

　　肯定要下陰曹地府的。

　　也就是說他於志明只是送一程的牛頭馬面。

　　這個土豪，就那麽一動不動地站在窗子前面。

　　幹什麽?

　　等死呀?

　　於志明搞不懂。

　　他也不想搞懂。

　　作為皇協軍為什麽要殺八路軍的仇人，於志明也覺得蠻奇怪。

　　但他同樣不想搞懂。

　　當兵十幾年，他殺過不少人。

　　從來不費神去想這些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吃糧當兵，殺人賣命，天經地義。

　　他就是長官的一支槍，讓殺誰，就殺誰。

　　只有殺人，才能升官。

　　這就是於志明的理。

　　但是，當漢奸這件事，於志明心裡還是不太樂意的。

　　中國人還是講究這個的。

　　不願意留下賣祖宗的罵名。

　　可於志明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上邊一聲令下，就改皇協軍了。

　　就算是漢奸了。

　　出門被人看不起，回家沒臉見祖宗。

　　於志明心裡灰溜溜的。

　　可是真要叫他丟下一切跑出去，投奔抗日的隊伍，他心裡又還又下不了這個決心。

　　不說自己能不能帶著老婆孩子離開縣城吧。

　　就算能，自己投奔誰去?

　　國軍早跑沒影子了。

　　自己以前也算是國軍的地方保安團。

　　可現在不一下就變成了皇協軍了?

　　其他沒有來及跑掉的國軍，也都跟自己差不多。

　　投誰?

　　聽說段海洲，趙雲鵬拉了隊伍打日本。

　　可就這隊伍，讓於志明去投奔，他的心裡還真不大樂意。

　　烏合之眾能成什麽事?

　　又聽說來了八路，上邊提了好多次，要嚴防八路。

　　看來八路挺厲害。

　　可是到底是個怎麽一回事，於志明也搞不清楚。

　　最重要的，於志明看到現在日本人的勢力的確大，本事也大，武漢已經拿下來。

　　國軍已經打成什麽樣子了?

　　南京，上海，江蘇，安徽，浙江，江西，湖北，廣東，福建，河北，河南，山西，才多長時間?中國最重要的城市，省份，幾乎全部被日本人佔領了。

　　這個時候去抗日，只怕是死多或少。

　　於志明覺得抗日沒有什麽希望。

　　當漢奸又怕沒臉見祖宗，抗日又怕送命。

　　於志明左右為難。

　　乾脆啥也別想。

　　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得過且過，混著吧。

　　看著眼前的胡喝道，於志明心裡盤算著準備動手。

　　他一點沒有覺得這是在乾一件賣國的事。

　　這胡喝道在這一帶是個有名的惡棍。

　　而且這家夥從來沒有跟日本人動過手，更沒有對日本人開過一槍。

　　乾掉這家夥於志明甚至覺得是在做一件為民除害的事。

　　於志明掏槍了。

　　忽然，他覺得脖子被人剁了一掌。

　　眼前一黑，於志明暈了。

　　沒錯，黃曉偉。

　　是黃曉偉在行動。

　　黃曉偉接到司令部的命令，

立即安排特戰隊行動。　　明崗，暗哨，狙擊點，全部布置停當。

　　黃曉偉帶著十幾名突擊隊員，換上便衣，混進了抗議的人群。

　　黃曉偉還特地把趙途勝帶在身邊。

　　於志明一接近保安團，就被黃曉偉發現了。

　　雖然他混在一群抗議的群眾之中，但是黃曉偉還是發現了他的馬腳。

　　平靜。

　　盡管跟大家一樣喊口號，但是他的情緒十分平靜。

　　這是一個注意力集中在某件事上的人常有的表情。

　　躲躲藏藏，盡量地低著頭。

　　似乎怕被人看見。

　　可眼睛卻始終悄悄地盯著一個地方。

　　順著眼神看過去，是保安團的一扇窗子。

　　一個人站在這扇窗子的後邊。

　　那是胡喝道。

　　慌了神的胡喝道。

　　站在那兒等死啦?

　　黃曉偉在心裡罵。

　　黃曉偉使了個眼色，趙途勝跟著了上來。

　　那家夥鬼鬼祟祟地往前鑽，慢慢地往最佳射擊位置挪。

　　看來是一個射擊好手。

　　手開始往懷裡掏。

　　想動手了。

　　黃曉偉又給了趙途勝一個眼神。

　　趙途勝隻一揮手。

　　槍手立刻癱了。

　　黃曉偉順勢將他架住。

　　趙途勝跟上來從另外一邊架住。

　　兩個人無聲無息地將這個刺客抬走了。

　　激動的群眾還在憤怒地喊著口號:

　　“打倒胡喝道！”

　　“嚴懲殺人凶手！”

　　沒有人發現，就在他們的身邊，一場刺殺行動剛剛被成功破壞。

　　小分隊在附近安排有一個後備據點。

　　一座小院，裡面集中有遊偵隊的一個排，四十個大漢，隨時準備支援黃曉偉的行動。

　　黃曉偉將刺客送到小院。

　　他命令趙途勇帶一個班立即將刺客送到司令部。

　　黃曉偉帶著趙途勝再次回到示威的現場。

　　他心裡有一個預感。

　　感覺還會有情況發生。

　　該死的胡喝道一直站在那扇窗子的後邊。

　　黃曉偉心裡想，這該死的家夥好像真的挺盼著死的。

　　可是自己還就不能讓他死。

　　黃曉偉心裡真糾結。

　　剛才自己如果讓那個刺客乾掉這家夥，然後再把這刺客抓住，是不是也可以?

　　即送了這家夥一程，又能洗刷掉八路軍的嫌疑，一舉兩得。

　　多好。

　　可是自己真的做不到。

　　要是過去自己是不是會這麽做?

　　黃曉偉不知道。

　　反正現在他不會做那種小聰明的事。

　　命令，必須嚴格遵守。

　　不打折。

　　日軍作戰能夠對中國軍隊佔據絕對優勢，武器的優勢並不是最重要的原因，認定因素才是最大的原因。

　　其中對命令的執行力是一個極為重要的部分。

　　一次違反命令，可能會得到一些小便宜，但是損害了紀律所產生的危害，遠遠大於違抗命令所得到的小利。

　　八路軍之所以能夠在艱苦的抗戰過程中，給予敵人重大的打擊，並且能夠不斷壯大發展，堅強的組織紀律是重要的保證。

　　當過兵的黃曉偉對於紀律的重要性非常清楚。

　　但是，在血與火交織的抗日戰場，他對紀律有了更加切實的認識。

　　因此即使可以沾點便宜，違反紀律的事他也不會去做。

　　讓這家夥先活著吧。

　　只要我黃曉偉在，今天你胡喝道就死不了。

　　黃曉偉在人群裡，看到了一個熟人。

　　東縱偵查隊的王排長。

　　老王?

　　他怎麽到這兒來了?

　　東縱現在不是在集中整訓嗎?

　　黃曉偉感到不對。

　　他知道，這次東縱吃了一個大虧。

　　這老王不會跑到這兒來報仇的吧?

　　黃曉偉知道老王。

　　老紅軍，戰鬥英雄，本事很大，脾氣更大。

　　本來黃曉偉想把他調到特戰隊的，可是綜合考慮，覺得他的心理素質還不夠過硬，在組建冀南軍區特戰隊時，放棄了這個槍法好，戰鬥力強，偵察經驗豐富的老紅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