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前小雪節氣那天的早晨,翠溪鄉下了一場不小的雪。
雪正在下時,翠溪鄉的雲中村,一家林姓農戶的房子裡,傳來了清脆響亮的啼哭聲,一名男孩誕生了。
男孩的父親喜出望外,於是提著一小筐雞蛋,前往本村最有文化的私塾先生家裡,請他給自己兒子取名。
老先生抬頭一望,窗外幾棵高大挺拔的松樹,已經披上了一層白雪,銀裝素裹,玉樹臨風。他頓時來了靈感,於是贈名林雪松。
幾分鍾後,十幾裡外鄉醫院的產房裡,一名女嬰誕生了。
產房外,她的爸爸,翠溪中學教數學的楊老師,看著窗外紛紛揚揚漫天飄落的雪花,心想今天正好是小雪節氣,靈機一動,於是給她取名楊曉雪。
當時農村的父母們,大多習慣用農歷記錄自己孩子的生日,習慣給孩子過農歷生日。
十幾年以後,這些父母去鄉鎮派出所給自己孩子辦理身份證,因為隻記得農歷生日,當時又不方便查看萬年歷,所以乾脆就把農歷生日當成公歷生日登記。
比如,文羽風是農歷六月初六出生,他身份證上登記的出生日期就是6月6號。
林雪松、鄭興華、柳翠芝這批80後農村伢,大部分都是同樣的情況。
楊曉雪的情況比較特殊。
她爸爸是數學老師,對數字的記憶力很好,能同時記住女兒的農歷生日和公歷生日。而且他習慣給孩子過公歷生日。
所以,當他給楊曉雪辦理身份證時,登記的是準確的公歷生日,1984年11月22日。
那天是農歷十月三十,林雪松的身份證上,登記的出生日期是1984年10月30日。
正因為如此,雖然文羽風和林雪松、楊曉雪都很熟,但卻一直都不知道,兩位好友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了解情況後,林雪松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文羽風看在眼裡,拍手叫好:
“這就對啦!你現在應該更有勇氣追求曉雪了吧!我來幫你安排一場特別的生日聚會,你和曉雪一起過生日,先別告訴曉雪你和她同年同月同日生,到時候當場給她一個驚喜。”
“好!就聽你的!”
林雪松現在的確信心大增,猶如打了一針強心劑。
同年同月同日生這種事,雖然只是一種巧合,但同時也會給當事人帶來一種心理暗示——
正如文羽風剛才所說,這可以看作是天賜良緣。
“我會請鄭興華和柳翠芝好好配合,”文羽風接著說,“由翠芝出面張羅曉雪的生日聚會比較合適,她倆是室友。你和曉雪的生日蛋糕,我會和翠芝安排好。至於鮮花,就由你買來親手送給曉雪吧。”
回去以後,林雪松心中有個問題想了好幾天:
除了鮮花之外,我還想送給曉雪一件值得收藏的生日禮物。我會把情書和這件禮物一起包裝好,叮囑她獨自一人時再打開看。
送什麽東西好呢?
手表?珠寶首飾?
便宜的,看起來沒檔次。貴重的,暫時還買不起。
他以前掙的錢,絕大部分都寄回家了。現在他所在的工地上,並不是按月發工錢,而是每季度發一點當生活費,年底再一起結算,有時候還會拖欠一部分工錢。
想來想去,他決定買一款時尚精致的MP3音樂播放器送給她。
這個小小的播放器,幾乎花光了他身上所有的現金,真可謂傾囊相贈。
隨後,林雪松在一個下雨不用上工的夜晚,去教學樓找了間沒課的小教室,靜坐沉思,斟字酌句,寫了一封情真意切的情書。
他以前上中學時,雖然整體成績一般,但語文成績還不錯。
尤其是作文,老師多次寫批語表揚他文筆好,甚至有一次,老師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朗誦了他的一篇優秀作文。
寫完情書後的第二天,林雪松在食堂附近的書攤上,無意中看到一本書,主要內容是品評中國古代有關愛情的詩詞名篇。
翻到目錄一看,總共三十六首,有詩經裡面的《關雎》、《蒹葭》,有漢樂府民歌《上邪》,當然最多的還是唐詩宋詞,如李商隱的《錦瑟》,白居易的《長恨歌》,元稹的《離思》,李清照的《一剪梅》,蘇軾的《江城子》,秦觀的《鵲橋仙》等等。
林雪松想起來,前些天,他和曉雪一起上唐詩宋詞鑒賞的選修課時,曉雪說她很喜歡李清照和李商隱的作品。
於是林雪松決定買下這本書,作為生日禮物送給曉雪。
書買回去不久,林雪松又想到一個好主意:
我還要買一本精致的筆記本,然後把這本書上的三十六首愛情詩詞,一字一句精心抄寫一遍,做成手抄本,連同這本書一起送給曉雪,這樣更能體現我對她的心意。
我雖然是一名建築民工,但我這雙手不僅能搬磚砌牆,也能寫出一手漂亮的鋼筆字,寫出一封文筆和情感俱佳的情書。
我希望,這本愛情詩詞手抄本,連同那封寫好的情書,能向曉雪表達出一個信息——
我雖然是乾粗活的,但我並不是一個粗人。
這一個月的時間,林雪松感覺過得好慢。
可是,當11月22日這一天終於到來時,他又開始緊張起來,有點像當年參加中考的感覺。
這天是周六,楊曉雪的生日聚會,計劃從傍晚五點半開始,大家先去吃火鍋,然後再去KTV唱歌。
曉雪邀請的人不算多,包括柳翠芝、舒君、夏虹這三位室友,對門寢室的小芳,翠芝的男友鄭興華,文羽風,以及最近兩個多月交往密切的林雪松。
林雪松事先請了假,傍晚五點提前收工,洗了個澡,換了身乾淨體面的衣服鞋子,用書包裝好生日禮物,準時趕到火鍋店。
吃火鍋的時候,大家舉杯祝賀曉雪生日快樂。文羽風、林雪松、鄭興華和柳翠芝四人心照不宣, 繼續向曉雪保密她和雪松同年同月同日生這一情況。
一個半小時後,大家離開火鍋店,前往附近的KTV。
半路上,柳翠芝和鄭興華一起去蛋糕店取蛋糕,林雪松去花店取鮮花。
這一大束鮮花,林雪松中午就已經預定好了。
當他捧著鮮花走進KTV包廂時,柳翠芝和鄭興華提著蛋糕剛好也到了。
這是林雪松第一次向女生獻花,所以他有些拘謹,對著曉雪獻辭時,竟然舌頭打結,把一旁的幾位女生都逗笑了。
好在曉雪並未在意,她非常開心地收下了鮮花。
這時候,文羽風和鄭興華開始拆開蛋糕盒。曉雪這才發現有些異樣,她隨口就問:
“怎麽會有兩個蛋糕呢?”
“因為這裡面還有一個人今晚過生日。你猜猜看,到底是誰?”柳翠芝故意賣起了關子。
楊曉雪可謂冰雪聰明,很快就用排除法得出了答案:
在場的其余七人,四位女生的生日聚會我都參加過,文羽風的生日我記得,鄭興華的生日雖然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和我同一天,否則翠芝去年就會說起。
那麽,答案只有一個——
只見楊曉雪轉身看著林雪松,興奮地喊出聲來:
“肯定是你!雪松,原來你和我同一天生日啊?!”
文羽風及時補充了一句:
“不只是同一天,你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
話音剛落,大家不約而同地驚歎起來:
“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