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
一
百裡青霜扶著顧悉之慢慢走回房間。
顧悉之聞著百裡青霜身上的淡淡的清香,感受著手臂上那冰涼柔弱的手,心想,偶爾虛弱一下倒也無妨。
百裡青霜柔聲說道:“顧公子。我已經完全好了,明日開始你不必再給我輸內力。”
顧悉之低頭一笑,原來說我虛弱是因為這個,真是傻丫頭,練武之人的內力要是輸一點給別人就虛弱,那還練什麽武?混什麽江湖?這個百裡姑娘,有時候老辣成熟,睚眥必報,有時候又單純可愛,毫無城府。與他以前見過的女子都不同。
一陣風吹來,百裡青霜的發絲撫過顧悉之的左臉,柔柔的,癢癢的,連心都跟著癢癢的。
顧悉之嘴角上揚,對百裡青霜說道:“百裡姑娘是不是覺得受了在下太多的內力,於心不安呢?”
百裡青霜點了點頭,他似乎對自己很好。
顧悉之看著她說道“在下英雄救美,佳人……”
百裡青霜轉過頭看著顧悉之,四目相對,顧悉之笑意更濃:“可願以身相許?”
百裡青霜睜大了眼睛,手腕一緊,然後突然滿臉通紅,不好意思的推開了顧悉之。
“哎呀!…””
顧悉之飛出三丈遠,重重的撞進了屋子裡,他揉揉腰,眼角泛出了淚花,我的腰,真疼啊!
不好,一時情急沒控制住力道別,百裡青霜趕緊跑進去,看看外面沒人,一把抱起顧悉之,讓他躺下,像之前他照顧她那樣,幫他掖了掖被角。
以身相許?她看著床上的人。
二
八鬥教先前雖被火燒了後院,但如今修葺一新,比先前更氣派了。
以往每日辰時,沈靈筠都會跟幾個人在主殿碰面,聽聽大家說說八鬥教的事,其實主要還是聽韓凝說,雖然大家都各自領職,但什麽左右護法都是形同虛設,教主沈靈筠一心隻為找鈴鐺傀儡,葉豐年嘛只是為了三年之約,劉行一,就是個只會動嘴不會動手的老油條,所以教中一應大小事物其實都是韓凝掌管著。
近期沈靈筠回了西涼,每日辰時的議事就由韓凝就由韓凝主持了,今日劉行一和葉豐年跟往常一樣來主殿走個過場。
等到議事完畢,葉豐年伸了個懶腰,左手搭在劉行一肩上,右手靠在韓凝肩上,對他們說道:“劉大哥,韓凝,九月初八是我爹壽辰,你們明天同我一起早日回無為寨吧,我正好帶你們好好玩一玩。”
韓凝笑了一下,心中雖然早就料到,但仍有些為難的說道:“無為寨大當家六十壽辰,韓某本該是親自去敬一杯酒的,但是摘星樓那邊有些事韓某正要趕著去處理一下,明日就跟影啟程去越州,我處理完後,如果趕得及,自當另備薄禮前去給葉大當家賀壽”。
葉豐年心想八鬥教也就韓凝一個真正上心的人,現在教眾眾多,也確實得有人好好的管理,便放下靠在韓凝肩膀上的手轉頭對著劉行一道:“好吧,劉大哥,那你跟我們走。”
劉行一呵呵笑著,抬起頭看葉豐年,余光瞥到了葉豐年身後的影,心裡咯噔一下。
腦海中閃過那令他終身難忘的寒意,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脖子。
想到前段時間後院的那場火,想到那血肉橫飛的場面,再想到那顆滾到自己腳邊的頭顱,呵,自己坐在這個左護法的位置上啊,真是德不配位!有什麽資格出去顯擺?心裡淒楚,但面上露著笑意擺擺手道:“不了,
我還是不去了” 葉豐年有些著急故意說道:“你怎麽回事?以前不是最愛湊熱鬧?怎麽?你是看不上我無為寨?”
葉豐年想不通,那天擊退了三魔頭之後話嘮似的劉行一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劉行一說著瞥了一眼韓凝,見韓凝為正在看著他,心裡有些發毛,連忙嬉皮笑臉的說道:“哪能啊!葉大當家我自然是萬分敬仰的,但是他的壽辰,來的都是名門大派,請的都是江湖豪客,我劉行一去怕是給八鬥教丟了臉面。”
這個劉行一,怎麽會這麽想,葉豐年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你是堂堂八鬥教左護法,論幫裡地位,你還在我這個右護法之上!有什麽丟臉的?再說這種話就是瞧不起你自己了,也瞧不起我葉豐年!明天一塊走,算算路程,我們騎快馬,三日便能到。”
話已至此,劉行一心想不能讓韓凝看出著什麽,不再推脫,拍了拍大腿:“成!去!”
葉豐年高興的道:“好哥們!三日後才初六,提早兩天到,我大哥三哥他們肯定也是提前一天就來了。嘿嘿,到時候介紹他們給你認識。”
好久沒回家了,正好回去跟老爹切磋切磋武藝,也好久沒見到三哥了,見到他跟他好好喝幾壇!
大哥?大哥賴在這大吃大喝近一個月,才走沒幾天,一點都不想他。不過,也算是沒吃白食,畢竟前段時間八鬥教被三魔偷襲的時候他出了不少力。
正在心裡盤算著回無為寨後的安排,一個少年走了進來,對著葉豐年拱手道:“右護法,教外有人找,說是十方堂的堂主。”
葉豐年一聽,眼睛一亮,神采飛揚的跑了出去,在八鬥教外看到吳樂知負手站在寨中一顆樟樹下。
葉豐年喜出望外:“三哥!”
吳樂知轉過身,不想看這個沒良心的四弟,冷哼道:“哼!”
葉豐年納悶,這來八鬥教找我,怎麽一副我欠他錢的樣子?他右手搭上他的肩膀道:“三哥,你怎麽不理人?”
不理人?!吳樂知心裡的火氣蹭一下就上來了,去年過年一句話都不理,到現在倒知道有我這個三哥了?誰不理誰啊?
吳樂知反手一個過肩摔,葉豐年被甩出一個完美的弧度。
樟樹刷刷刷的震動了一陣。
原來是葉豐年雙腿蹬向樟樹借力,他一個翻身,輕輕巧巧的落在了吳樂知的面前。
臭小子,有長進了!自己這一摔用了些內力,竟然沒被摔下?難道談情說愛還有助於練功?
快一年沒見,試試四弟的水平。
吳樂知當下躍起,折了一根樹枝,以枝為劍,手腕輕輕一抖,刺向葉豐年,葉豐年拳風一掃,樹枝被震開,往他的左臂滑了過去。
吳樂知輕輕一笑,自己是用了四成的功力刺出去的,豐年剛剛那一拳如此輕松,怕隻用了兩三層內力就避開了,不錯嘛!
一個虛晃,樹枝橫掃,快速往葉豐年的脖頸處劃去。
葉豐年向後一仰,躲過樹枝。回身出拳打向吳樂知的面門。
吳樂知見葉豐年往後仰的瞬間,立即收回樹枝,一收一刺,樹枝直指葉豐年的面門。
兩人面上都被感覺到一陣勁風掃過。
點到為止,打了個平手!
“三哥,怎麽一見面就考叫考校我的功夫,怎麽樣?是不是對我刮目正看了。”
是不錯,道怎麽能承認呢?淡淡的說道:“切,三腳貓功夫,我就是懶得教訓你這個沒良心的。”
葉豐年睜大眼睛道:“我沒良心?三哥此話怎講?”
這小子還裝傻?撇撇嘴說道:“去年過年我在麒麟閣,你在哪裡?”
這個…………這個好像是自己比較沒良心,去年都忘了給大哥和三哥拜年了!
葉豐年轉了轉眼珠子,一拍腦袋道:“三哥,我當時受了重傷,在八鬥教昏迷不醒。等我醒來了才發現都正月初二了。”邊說邊拉著吳樂知進了八鬥教。
吳樂知聽著這小子這些驚喜的經歷,罷了,這個四弟。就原諒他吧。
葉豐年見吳樂知面色緩和,便問道:“三哥,你突然來八鬥教找我有什麽事嗎?”過幾日就是父親壽辰,照理沒幾天就能見面了,三哥在今天來八鬥教肯定是有其他事。
“舜英傳了個消息給我,說老莊主重病,她在身邊侍疾,此次無為寨大當家的壽辰不能親自前去賀壽,讓他二弟代為前去,她深感歉意,讓我務必跟你先說一聲。”
“原來如此,這朱老莊主怎麽突然重病了?”在葉豐年印象中,老莊主雖然年事已高,但是一直十分健碩,怎麽說病就病了呢?如此想著有些想念自己的父親和母親了。
吳樂知搖搖頭道:“舜英還囑咐我多看著點她二弟朱舜水。”
葉豐年笑著說道“這小子,脾氣大,功夫差,是得看著點。那三哥,明天正好跟我一起回無為寨。”
“行啊,你先把舜英讓我傳消息的跑腿費給我!”
“什麽?十方堂傳消息不都是先收錢,再傳消息的嗎?舜英姐姐早就給你錢了!怎麽還問我要?”
“但凡有關你葉豐年的,我十方堂都要收雙份的錢,更何況我這個堂主親自給你送消息還不夠有面子嗎?”
“多少銀子?”
“十金。”
葉豐年黑著臉道:“三哥,你可真會做生意!”
葉豐年掏出一錠金子給他,吳樂知順手接住,往荷包裡一塞道:“三弟,你這八鬥教氣派啊!明天三哥跟你一起回無為寨,啊。”
葉豐年在心裡呐喊:我當初是腦子進了多少酒,才會跟這幾個人結拜的!!
三
杏林堂內秦無序正在看診,他右手搭在一個發福的禿頂中年男子的手腕上,搭完左手搭右手,然後對病人說道:“來,伸出舌頭看一下。”
中年男子乖乖的張嘴:“啊———”
秦無序對著他說道:“最近是不是很容易累,還特別犯困,嘴巴不管吃什麽都覺得沒味道?”
中年男子有些緊張的問道:“對對,就是這樣,秦大夫,我要緊麽?”
秦無序說道:“有些脾腎陽虛,濕寒太重了,無甚大礙。”秦無序低頭寫藥方:“去前頭抓藥吧~”
“謝謝秦大夫,謝謝秦大夫。”
百裡青冉笑嘻嘻的對著秦無序說道:“無序,你怎麽每次對男子說的辯證都是什麽脾腎陽虛,女子就是什麽脾腎陰虛呢?說,是不是忽悠人呢?”
秦無序點了點她的鼻子道:“我可是名醫之後,怎麽會忽悠人呢,這豈不是砸招牌?這是比較常見的病症,十個裡頭九個如此。快去叫下一個。”
前堂的旭恆進來喊道:“青冉姐姐,出來一下。”
青冉噯了一聲對面說道:“來啦。”
旭恆雙手遞給青染個信封說道:“越州來的信”
百裡青冉拿過來打開,看了信的內容很是高興,走到內堂對秦無序說道:“姐姐已經沒事了,我們可以去接她回來了。”
秦無序聽了心裡一塊石頭也落了地,既然沒事了,那就早點把仙女姐姐接回來,不然多在顧悉之這種色狼身邊呆一天,就多一天的風險,對青冉道:“好,那我們明天就去越州接仙女姐姐吧。”
青冉點點頭道:“我要去把這個消息告訴青峰。”
青冉找了一圈杏林堂,都沒有發現青峰,對著負責收銀管帳的撫申問道:“青峰是不是從你這支取了銀子?”
旭恆看著百裡青霜,支支吾吾道:“是,是,拿了一點,”
看著旭恆那副樣子,青峰應該是拿了不止一點!拿銀子做什麽?肯定又跑去那種地方了!氣呼呼的說道:“以後百裡青峰問你要銀子一個銅板都不許給他!”
撫申連連點頭稱是。
這個青峰,自從知道姐姐在麒麟閣養傷的消息後!老毛病就又犯了!氣死人了!!等姐姐回來非要讓姐姐好好治治他不可?
四
百裡青霜雙手支在拱橋橋欄上看著池塘的殘荷花,想念赤峰峽谷了,在麒麟閣的日子總能讓她在心裡生出那種在谷中才有的安定感。
顧悉之看著百裡青霜在橋上愣愣的出神,走過去問道:“百裡姑娘在想什麽呢?”
百裡青霜驚了一跳,看是顧悉之,說道:“你怎麽出來了?虛弱的人應該好好休息。”
“……”
顧悉之無奈道:“昨天運功了幾次,今天已經不虛了,百裡姑娘放心吧。倒是你,如此不高興,是不是一想到快離開麒麟閣了,有點舍不得在下呢?”
他偷偷觀察著百裡青霜的神情,自己明天就要去無為寨了,心裡已經生出了不舍,不知道她會不會跟我一樣,有一絲不舍呢?
百裡青霜沒有看他,對著殘荷兀自說道:“我的家鄉也有一片池塘,到了夏日開滿荷花。”
顧悉之轉過頭,跟她一起看著池塘道:“原來姑娘是觸景生情,思念家鄉。”
百裡青霜苦笑一聲道:“以前在家鄉,不聽長輩勸阻,總想著出來,以為自己是為了大家好,可我帶著他們出來了,卻害的他們……。”
百裡青霜想到先覺,心中鬱痛,自己堅持出谷是不是錯了。
顧悉之見她神色淒楚,那個先覺想必就是那個被聚羅刹和尚挖了心的少年吧。便開解道:“人生在世,不過短短數十載,很多事我們去做了就是盡人事,剩下的就是聽天命了,每個人各有際遇,咱們管不得那惡人橫行的。 姑娘不必太過自責。”
短短數十載,是啊,我們只有短短的三十六載,出來,真的能綿延百裡家族當然是好事,如果不能,也是老天要亡我們。
百裡青霜歎了口氣心,中稍稍釋然了一些。
夕陽西下,暮色即將籠罩大地,看著柳眉微蹙的百裡青霜,想到即將分別,顧悉之說道:“百裡姑娘,我天色已晚,我閣中藏有好酒,不如邀姑娘共飲,就當是為你踐行了。”
百裡青霜看著身旁的男子,目光深邃的看著自己,她笑著說道:“好啊,顧公子。”
晚風微動,燭火搖曳。顧悉之與百裡青霜對月小酌。
百裡青霜很少喝酒,有些不勝酒力,幾杯酒下肚,兩頰微紅。顧悉之不由得有些看癡了,他情不自禁的撫過百裡青霜的臉龐
百裡青霜身體微顫,垂下眼眸,蓋住迷離的眼神。
顧悉之連忙收回手,自己這是怎麽了,心裡連忙念了幾句阿彌陀佛來告誡自己。
百裡青霜笑了一下,如冬月消融,春花初綻。
顧悉之閉上眼睛掩飾自己加速的心跳聲。
百裡青霜看著顧悉之俊秀的臉龐,自己只有短短三十六載,為自己活一次又何妨?
她起身,紅唇覆蓋上顧悉之那張不知道在念著什麽的嘴唇。
顧悉之驀地睜開眼,他的臉上感受著百裡青霜顫動的羽睫。
百裡青霜一把把顧悉之抱到了床上。
公子顏如玉,佳人世無雙。夜色撩人,酒催情動。房中一片春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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