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田田看得入神,只是下意識接了話,並未注意到歐陽雄正在看著她。棲雲派黃林掌門雖然每一劍離赤炎不逾一寸,心中卻暗暗叫苦,因為他每一劍刺出,看似要刺中對方,卻總被赤炎巧妙避了過去。梧桐劍派掌門雖然堪堪避過,卻也覺得對方劍招大巧若拙,每一劍都十分巧妙暗含殺機。
驀地裡,只見棲雲派掌門左手連連畫圓圈,右手的劍從圓圈穿過,劍尖飄忽不定,專刺對方的要害。歐陽雄道:“啊,這難道便是棲雲派的絕技‘日月同輝’?”原來棲雲派的日月同輝,左手畫圈,類似太極推手,專封對方兩隻手,而右手持劍卻專門避開對方的手,挑空檔襲擊。這一路劍法掌畫圈似日,劍的寒光如月,起名日月同輝,就是要求劍與掌都要有極高的造詣。
赤炎見黃林招數十分凌厲,但深知對方劍身較短,便刻意拉大雙方的距離,在棲雲派掌門的劍身之外防守,擇機反擊。二人鬥至分際,只聽黃林大喝一聲,身形暴進,竟然飛身到了赤炎面前。赤炎大駭,挺劍便刺,只聽“當”一聲,手中的劍竟被格飛,隨後黃林一掌便擊在掌門右肩胛上,赤炎在電光火石中人向後飛,一腳蹬中黃林的胸口,二人均向後退去。赤炎的劍飛了一段距離,早超出觀戰的人群,“多”一聲插在了山門廣場邊上的泥地裡。
赤炎中了一掌後,空中翻了個身,站在了地上,左手輕撫右肩,仿佛傷勢挺重的。而黃林中了一腳,後退了幾步站定,臉色也十分難看,胸前一個腳印十分明顯。慧瑒大和尚喊道:“三百招已滿。”天馬劍派派掌門道:“請公證下這場比武誰勝誰負?”
練過武的都知道,中了一掌,遠不如中了一腳的傷害大,以傷害大小論,當判黃林輸了。但是赤炎中掌在先,黃林中腳在後,按先後順序來,卻是梧桐劍派輸了。慧瑒大和尚與解招風、沈一帆商議了一會,慧瑒大和尚走到場中間道:“經商議,本場比賽為平局。”歐陽雄難以置信地看著何田田,內心道:“竟然能看出梧桐劍派掌門不會敗,倒有點能耐。”
天馬劍派掌門聞言大喜,心道:“只要繼續比下去,梧桐劍派必敗無疑了!”何田田看著比武場地,忽然心口疼了一下,原來,她看到了秦守宗。秦守宗等未入門的弟子本來沒有在場觀戰的,但秦守宗見赤炎的劍被擊飛,便飛快跑過拔起劍,送給了梧桐劍派掌門,然後並未遠離,而是站在圍觀的人群裡,看著場上的情況。何田田心道:“秦哥哥雙眉緊鎖,難道也怕梧桐劍派輸麽?其實天下武功那麽多,又何必一定要拜在梧桐劍派門下呢?哦,是了,秦哥哥之前只見過梧桐劍派,心中便只有梧桐劍派了。”
赤炎此時重拾長劍,朗聲說道:“下一位是誰來賜教?”當下群雄裡一片寂靜,他又提高聲音道:“誰來比試?”山門內外仍然一片寂靜。晨風吹過,只有彩旗飄揚之聲,幾片葉子從大樹上落下,飄過眾人,落在眾人圍成的空曠場地中,葉子落地後又隨風在地面滾動。天馬劍派掌門沒料到竟然如此安靜,便輕輕推了推氣矍派掌門,金保弘仿佛夢醒一般,應道:“輪到我了,輪到我了”,便輕輕走到中心。
赤炎也不搭話,雙腳連點地面,挺劍便向金保弘刺來。金保弘右手持佩劍,劍仍在鞘內,左手輕擺,道:“慢來,慢來!”赤炎見金保弘竟然沒有對戰之意,十分意外,硬生生收住劍招,問道:“金掌門有何分教?”氣矍派掌門劍交左手,
持劍拱手,朗聲說道:“這場不必比了,本人認輸!” 眾人大嘩,天馬劍派乾自寇掌門本擬再消耗赤炎的體力,以期獲得一擊奏效之機,不料金保弘未比武便認輸,實在難以忍耐,便大聲道:“怎麽還沒比,便認輸呢?”這句話夾著真氣送出,何凌雲被震得耳朵嗡嗡直響,心駭道:“這掌門看起來跟個富商似的,不料功力竟如此嚇人。”
只見氣矍派掌門轉過身,對著慧瑒大和尚和崆峒二俠道:“梧桐劍派掌門武功深不可測,我數月前已經明了,無需再比,認輸便是。”慧瑒大和尚點點頭道:“善哉善哉,爭勝不易,認輸更難,氣矍派掌門慧根昭昭,既然如此,便算梧桐劍派獲勝!”
赤炎見沒有比試便贏了一場,十分意外,連連拱手道:“承讓,承讓!”一般比賽說“承讓”的,都是獲勝一方假惺惺的說辭,但這次梧桐劍派掌門說的承讓,倒是真心真意的。氣矍派掌門拱手回禮,便走回了座位上。
乾自寇暗罵金保弘不識大體,輕喝一聲,便如離弦之箭一般,“刷”一下飛到比武中心,歐陽雄帶頭鼓掌道:“好!”觀戰人員除了天馬劍派門派外,其余門派弟子見三戰之後仍無法獲勝,天馬劍派掌門傲然出列,露了一手這麽俊的輕功,也紛紛叫好起來。歐陽雄臉有得色,提高聲音道:“我師父這招輕功喚作‘百步穿楊’,說的竟不是準,而是快。這招我練了十幾年了,可是仍沒有師父一半的速度。”
赤炎在空中虛點幾下,輕輕飛到天馬劍派掌門不遠處站穩,右手持劍,左手一揚道:“請發招!”天馬劍派是名門大派,乾自寇輕輕點了點頭,並未答話,只等赤炎先行出招。
天馬劍派使用的劍比普通劍長一寸,寬逾一指,劍刃鋒利無比卻無護手,與其說是劍,倒不如說是象劍一樣的鐵尺更為恰當。而其門派在東方,有時也會與東瀛忍者等高手切磋,故武功中融入東瀛招法,剛勁毒辣。赤炎輕輕一刺,便當出了一招,以示禮儀。
只聽乾自寇猛喝道:“小心了!”向前一步,揮劍便砍。梧桐劍派掌門見來勢凶猛,急撤半步,橫劍招架。“鏘”一聲,隻覺右手巨震,便收回劍凝視,只見劍身上的劍刃竟然被打卷了一小塊。赤炎大駭,內心道:“我這寶劍乃純鋼煉製,當年鑄劍時,還加入了千年寒鐵,劍身可謂十分剛硬,不料竟被打卷了一個缺口!”天馬劍派掌門點頭道:“好劍!”似在誇赤炎之劍,又似在自誇,說畢又一劍砍打下來。
赤炎不敢以劍招架,滴溜溜轉身,反刺對方腋下。乾自寇不慌不忙回劍,再磕赤炎的劍。梧桐劍派掌門不敢以劍相迎,隻得再次變招斜撩,豈料天馬劍派掌門仍然盯著對方的劍,又迎著對方的劍打將過來。歐陽雄大叫:“妙啊,看來梧桐劍派掌門真要輸了!”話說完便盯著何田田,想看看她有沒有接話。不料何田田一雙妙目直直盯著秦守宗,竟似絲毫不聞一般。
場上二人越打越快,赤炎純取巧勢,劍招遊移,劍身飄忽,劍氣森然,竟是圍著天馬劍派掌門遊鬥。乾自寇則仗著長劍剛硬鋒利,每當兩劍相交時,便扭轉劍身相磕,隨後借勢蕩開以避對方妙招,觀戰之人偶爾便會聽到“當”的相交聲。與赤炎劍招飄逸相反,乾自寇從拙入手,三分劍招對人,七分劍招磕劍,每一劍都十分剛勁狠辣。觀戰眾人武功稍低的人,覺得如果上場對戰,便已死去多回了。
戰不多時,乾自寇心道:“哎呀不好!這赤炎掌門雖然是實戰兩場, 但亦算連戰三場,我如果不取勝,豈不貽笑江湖!”當下劍招突變,身上卻似多出許多劍一樣,直刺梧桐劍派掌門。歐陽雄道:“這……這便是鎮派武功之一的‘眾木成林’麽?師父還沒教我哩。”
眾人隻覺得天馬劍派掌門每刺出一劍,劍氣便蕩了開來,梧桐劍派掌門招數為之所滯,竟無法運轉流暢了。驀地裡,只聽一聲清嘯,赤炎身形突變,輕巧便是一劍刺出。“啊!”何凌雲低聲叫道:“天龍劍法!”胡綏綏之前見過這套劍法,便點點頭小聲道:“師父,這便是天龍劍法了,我覺得梧桐劍派掌門的招法有點眼熟啊。”何凌雲點點頭道:“不錯,這套劍法我也使過。”胡綏綏道:“師父,你使的劍法和他的劍法雖然一樣,但是你的移動便不夠快了。”何凌雲循聲望去,只見赤炎雙腳連連點地,身形不斷變換,竟比方才雁蕩派掌門的彩蝶穿花還要快速。而天馬劍派掌門亦是劍如飛虹,劍氣不斷向外射出,逼得眾人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把比武的圈子擴大了一圈,原先地面的落葉竟被劍氣掃得蕩然無存。
很快,赤炎的天龍劍法三十六招使完,他便從頭又使了出來。何凌雲道:“真是奇怪,梧桐劍派這麽多武功,掌門偏偏就使這套劍法。”話音剛落,只聽“啪”一聲,乾自寇一掌擊中赤炎,赤炎仰面向後平平飛出,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秦簡、秦守宗等人大吃一驚,紛紛搶到掌門身邊。
只見赤炎掌門雙手撐著地面,坐了起來,低聲道:“我輸了!梧桐劍派認輸,我們……暫不招徒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