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正在對鏡梳妝，身上穿的是鳳冠霞帔，胭脂紅妝，微微一笑，當真是燦若玫瑰。她理理鬢角，右肩的衣袖滑下來，雪白的手臂上露出一條淡淡的疤痕。

　　女人輕輕歎了口氣。

　　這時，門外有動靜，她轉身坐到床邊，戴上紅蓋頭。

　　“這些錢是我賞給你們喝花酒的，全給我退下！要是被我發現誰在門外偷聽，老子斃了你們！”是孫伯酒足飯飽的聲音。

　　“是是是！全都給我退出去，退出去！老大，您請，我們現在就走！立馬就走！”弟兄們笑作一團，一會兒便散了。

　　門被粗暴地踢開了。

　　孫伯搖晃著走進來，兩頰微紅，醉得不輕。他跌跌撞撞，幾乎要撲倒在地。

　　“小心！”露露連忙起身，扶住孫伯，頭蓋飄然落下，現出一張精致的臉龐。

　　在紅色燭光的映照下，孫伯幾乎癡了，“像，真像。”

　　小瑩嫁給他的時候也是這般光彩照人。

　　美人輕笑，“像誰啊?”

　　孫伯拍拍腦袋，怕露露不高興，改口道:“我是說你好像月裡的嫦娥。”

　　美人咯咯好笑，“你是在自比天蓬元帥嗎?”

　　孫伯哈哈大笑，“小妮子，你故意取笑我！我是沒見過嫦娥，但嫦娥要真的存在，一定和你一般美貌。”

　　這時，他注意到她的手臂上有一條淡淡的血痕，不禁要摸上去，“這是什麽……”

　　美人挽好袖子，莞爾一笑，“這是不再為人的印記。”

　　孫伯從沒聽說過這樣古怪的解釋，也沒有多想，“我還以為只有我喝高了，你怎麽也胡言亂語起來?”

　　美人轉身給孫伯沏上一杯溫茶，“來，解解酒。”

　　孫老大接過來，沁人心脾的茶香中，他聞到一股異香，身體頓覺得軟趴趴的，骨頭酥酥麻麻，漸漸抵擋不住倦意，“不行了，不行了。”

　　老頭醉倒在椅子上，嘴裡還念叨，“小妮子。”他一把將新娘拉到身邊，讓她挨著自己坐下。

　　美人的右手搭在孫老大的肩上，在他的耳畔輕輕吹氣，“我已經把你的兄弟杜仲給殺了！”

　　孫伯原本還沉醉在溫柔鄉裡，此時聽到這話，不由得酒醒一半，一下抓住露露的手腕。他盯住女人的明眸，試圖從她一雙瞳孔裡瞧出點什麽。可無論怎麽端詳，都瞧不出一絲驚惶。

　　鎮定。眼前的女子過於鎮定了。

　　孫老大轉念一想，“露露原本是杜仲派來監視自己的，現在她把杜仲殺了，到底是擔心我的安危，怕他再伺機報復。還是急於想和杜仲撇清關系，以此來表示忠心?但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露露的心到底是向著自己。”

　　想到這裡，孫伯不僅沒有焦慮，反而感到寬慰。手也松開了，轉而安撫她，“唉，你不必這樣。他對我已經沒有威脅，害不了我的。”

　　孫伯撫摸愛人的手背。

　　誰知後者把袖子一抽，掙脫孫伯的手掌，站得遠遠的。

　　孫伯一愣，以為露露在同他嬉戲，不由得心裡歡喜，念叨一聲:“淘氣鬼。”

　　美人咯咯嗔笑，“是啊，他是害不了你了，但有人可以啊。”

　　孫伯不高興了，我堂堂一個幫會老大，誰敢害我！

　　“誰能害我?”

　　女人用衣袖遮住半張臉，笑得花枝亂顫，“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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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啦，有人死啦！”

　　一個小乞丐嚇得屁股尿流，破鞋子也不要了，

赤著腳衝到大街上喊救命。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睡覺的地方，誰知看到一個人躺在那裡。頓時來氣，誰佔小爺的地盤?衝上去就給了那人兩腳，誰知卻沒有反應。　　把那人翻過來一瞧，卻是面色慘白，身子已經涼了。

　　這時，小乞丐的肩膀被人搭住了，他嚇得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個少年和一個拄拐杖的老頭。

　　正是金不換同洪爺。

　　“死人在哪裡?”金不換問道。

　　“就，就在那兒。”小乞丐帶他們進了巷子，自己卻站得遠遠的，不敢靠近。

　　洪爺和金不換看到死者的臉，同時驚呼，“杜仲！”

　　怎麽死得這般淒慘?

　　“生前有過激烈打鬥。”洪爺上前檢查，死者的手臂、腿部均是傷痕累累。

　　金不換奇怪，“誰要殺杜仲?難道孫伯趕走了人還不放心，找人乾掉杜仲?”

　　洪爺注意到杜仲的手指卷曲得有點不自然，伸手掰開他的手掌，從裡面摳出一件東西。

　　是一簇珠花。

　　洪爺若有所思，他想象著杜仲生前做了什麽，或許他拚盡最後一絲力氣，從凶手的身上奪走指明身份的關鍵物品。

　　金不換盯了一會兒，“這個……好像是女人用的東西。”

　　“廢話！有男人戴珠花嗎?”洪爺賞他一顆爆栗。

　　“再想想。”

　　金不換護住腦袋，“我想起來了，這是孫老大隨身帶著的那枚珠花，說是愛妻生前最喜歡的一家金店打造的。”

　　洪爺點頭，“可如今卻掉在杜仲的屍首旁……”

　　她?金不換想起那曼妙的身影，隨即搖搖頭，“不可能，不可能。她哪有力氣殺死杜仲啊。”

　　少年又提出一種可能，“萬一是孫伯殺了杜仲，恰好把珠花落在了這裡呢?”

　　“你看這裡。”洪爺小心將杜仲側著的脖子翻過來。

　　啊！金不換正要細看，誰知道一看之下不要緊，直感到頭皮發麻。

　　杜仲的左側脖頸血肉模糊，像是被野獸的利齒咬碎的，就算是殺手，那是有多大仇?

　　金不換越想越覺得慎得慌，他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脖子，“洪爺，這傷口是……”

　　羅刹。

　　洪爺心中恐怕早有答案。

　　只是……

　　金不換這才發覺老頭不對勁。後者站起身來，眉頭緊皺，嘴中叨念，“是他，難道真的是他……”搖搖晃晃，像是馬上就要跌倒似的。

　　金不換輕聲提醒一句，“洪爺，您怎麽了?”上去攙扶。

　　老頭像是方從夢中驚醒一般，“沒什麽，我在想一些事情。”

　　他?還是她?

　　金不換好奇洪爺口中的“他”是誰，但見到老頭神情凝重，怕自己也插不上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