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喬老爺家祝壽?”
金不換好笑,敢情在這兒挖坑等著我呢。
不去!
可他轉念一想,自己為何不去?倘若馬三以為自己已死,忽然出現在壽宴上,不正好嚇他一嚇!
不過,喬老爺乃是鎮上首富……
金不換眼睛一眯,“洪爺,參加壽宴是要請柬的。”
言下之意,您老有受到邀請嗎?
很快,他的臉被打得啪啪響。
洪爺大大方方摸出一張紅色請柬,上面用毛筆寫著“洪乙”兩個大字。讓喬家門口的幾個奴才左一個“大爺”又一個“請”的恭敬不已,連帶著金不換也被叫老了幾歲,直接刷新他對洪爺的認識。
跨進大門,裡面有不少白胡子老朽,身著長衫,作揖拱手,互相拜會。看來鎮上有權有勢的都聚在一塊了。
“洪先生,好久不見!”
一個灰發老者踱步過來,他笑眯眯的,表現出一派主人家的姿態。
洪爺作揖回禮,“喬老爺,一別多年,可還好啊。”
喬老爺笑道:“還好還好。只是這幾年身體大不如從前,總是力不從心,容易困乏。別說走動了,就是坐一個時辰都吃不消。”
洪爺客套,“不得不服老啊。有些事情交給他們年輕人去辦就是,何必事事費心。”
喬老爺點頭,“是啊。你看,這壽宴是女婿替我操辦的。哎,再過幾年,我這個糟老頭子也該退了。”
他回頭吩咐丫鬟,“小菊,快去叫小姐出來拜會洪爺。”
洪爺轉身要找金不換,“金……”
一回頭,卻不見少年人的蹤影。
……
……
金不換早在倆老頭你好我好的空當溜到其他地方去了。
喬家可真大呀,他走過長廊,廊外是翠樹紅花,鳥語花香,和外面像兩個世界似的。左右轉轉,來到一個石亭子。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這時,一陣唱戲聲傳來,語調婉轉,惹得金不換不住張望。
從翠林後頭走出一個小生打扮的人來。
金不換愣神,尋思眼前人到底是男是女。那人臉上沒有化妝,卻生得唇紅齒白。蛾眉彎彎,長袖輕拂,真真比畫上的人都要風流標志。
那人眼波流轉,見到金不換的時候也愣了一下,身子輕輕一擺,與他施禮。
金不換倒顯得不知所措,甚是尷尬,連忙點頭,“你好,你好。”臉上竟有點發燙。止不住在心裡罵該死該死,對著一個大男人臉紅什麽!
這時候,丫鬟小菊急急衝出來,“小姐,老爺叫您呐!”
啊?金不換松口氣,難怪了,原來是個女的。
定睛一看,這才認出來,不是在茶館裡見到的姑娘嘛。
“知道啦。”喬小姐覺得眼前的小子傻兮兮的,忍不住一笑,就要離開。
丫頭急了,“小姐,您還沒換衣服!”
“唉,差點忘了。”
小姐盈盈一笑,煞是光彩照人。金不換抓抓臉,被她笑得不好意思,轉過身去,手指攀上身邊的松葉。再回頭,小姐已經拂袖而去。
小菊在原地歎氣,“小姐真可憐。”
“可憐什麽?”金不換湊近。
小丫鬟這才發覺邊上還站著一個人,嚇得大叫,“你是誰啊?”
“我當然是來賀壽的。”金不換昂起腦袋。
賀壽?小丫鬟打量金不換的裝束,眼神裡滿是不信,
“我們這裡別說是賓客了,就算是下人都穿得光鮮亮麗拿的出手,怎麽單單就你邋裡邋遢的?” 金不換一挑眉,心想小丫頭片子你敢教訓我?又考慮到這裡畢竟是喬家地盤,不便與她做口舌之爭,於是回應:“那你就錯了,皇親國戚都有一門窮親戚,你就不許我穿得破點?”
小菊想想也有道理,“那你可別亂跑,別折壞了梅花啊柳枝什麽的,小姐最愛惜這些了。”
金不換冷哼一聲,不願理會。
……
……
“爸,媽。我來了。”
喬家小姐翩然而至,梳著發髻,身上是一條天藍色長裙,白紗披肩,顯得端莊大氣。她溫婉有禮,向洪爺敬酒。
壽宴如火如荼。
然而,此刻大街上正有一匹黑馬在向喬家飛奔而來。馬上坐著一人,一身黑色短打,更襯得那人面色蒼白。行人紛紛讓路,因為大家都認得那人是馬三爺的手下,加上馬蹄急促,都不敢上前招惹。
“嶽丈大人。”馬三的聲音響起。
洪爺注意到喬小姐的臉立刻變得冰冷,似乎很不開心。
“爸爸,我不勝酒力,先下去休息了。”喬家小姐莞爾一笑,也不跟馬三打聲招呼,自顧自走了。
“婉兒,婉兒!”喬老爺喊女兒的名字。
馬三卻不介意,“沒關系,小姐她要是不舒服,我待會兒請個大夫給她看看。”
明明快成夫妻了,馬三說話還是如此生分。喬老爺對他的態度也是無奈,“這個丫頭啊,被我慣壞了。來,馬三,這位是洪先生。十年前婉兒的母親重病,就是靠他的一帖良藥才治好的。”
洪爺謙虛。
馬三上前敬酒。
忽然,隨著一陣馬兒嘶鳴,晃的一聲,喬家大門口幾個護院攔不住,一匹壯碩的黑馬撒蹄子闖了進來。
宴會頓時亂成一團。老的小的無不被嚇得找地方躲閃。黑馬撂倒酒桌,發狂不已。喬老爺被眾人攙扶著到一邊,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麽回事。
馬三衝上去喊:“混蛋,快拉住你的馬!”
哪知馬上的黑衣人根本不理睬他。
洪爺意識到不對,上前一把搶住韁繩,口中籲籲不止,不住為黑馬順毛。說來也奇怪,馬兒竟慢慢溫順下來。
馬三對洪爺道了聲謝,正要痛斥手下,沒想到剛蹦出一個“你”字,那黑衣人忽然脖子一歪,從馬背上摔下來。
又引起在場一片嘩然。
馬三走上去試探其鼻息,臉色突變。
“已經死了。”
眾賓客無不膽戰心驚,都直愣愣瞧著屍首不敢言語。
洪爺走到屍首旁,用拐杖挑開那人衣領,上面竟是血跡斑斑。
更為詭異的是脖子上有兩個血窟窿。
馬三眼尖,從那人的衣袋裡搜出一封信來。
“信上說什麽?”喬老爺面色煞白,沒想到好好一場壽宴會如此敗興。
馬三頓時臉色不快,“信上說,‘要見小姐,去鬼林。’”
“胡說八道!”喬老爺甩開攙扶他的下人,“婉兒不就在這裡!”
“婉兒,婉兒去哪裡了?”喬太太忽然緊張起來,失聲大喊,卻沒有人回應。
喬太太急了,“小菊,快去把小菊找來!”
話音剛落,眾人便聽到一陣嚶嚶的哭聲。一個小丫鬟急急跑過來, 摔了一身淤青,花裙子上沾滿灰塵,哭的跟個淚人兒。
“老爺,太太,剛才我進小姐房間,看到,看到一個戴面具的怪人把小姐抓走啦!”
喬太太“啊”的一聲險些暈倒。
喬老爺罵道:“白養活你們,就沒人衝上去救人嗎!”
小丫頭委屈,“當時就奴婢一個人,那怪物一下子翻上牆壁,奴婢就算豁出這條性命也救不了啊。不過倒有一個蠻小子追上去啦!”
馬三皺眉,“哪個蠻小子?”他聽手下說金不換也在場,心情已經不大爽利。此刻聽到小菊的描述更是惱火。當即罵道:“嶽丈大人,這小子來路不明,肯定跟犯人是一路的!”
洪爺咳嗽兩聲,“馬三,這小子是我帶來的,難道你要懷疑老夫不成?”
馬三剛想爭辯,但想到喬老爺對姓洪的客客氣氣,自己無憑無據亂說話只會駁了未來嶽丈的面子。
隻好緩和語氣,“馬三不敢!”臉上的表情僵硬,心裡自然是不服了。
喬太太看到黑衣人的慘狀,心臟砰砰跳得厲害,“這凶手太殘忍了。婉兒真是不幸又遭這罪!”
她忽然眼神閃爍,想起可怖的事來,“會不會是五年前那幫土匪,他們不甘心,又想來報復我們?”
喬老爺點頭,“我看極有可能。這些人敢把地點暴露給我們,還派個死人來傳信,看來是要給我們喬家一個下馬威,挫挫我們的銳氣。哼,簡直是小人行徑!”
馬三上前安慰,“嶽丈莫急,我多帶些人去,定把喬小姐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