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散去，原本聚焦在中心，正對著那把椅子的白光驟然間擴散開來。

白霧這才發現這間教室比自己想象中要大上許多，從他踏進教學樓開始，便發現了這裡面的空間結構有些變化。

尤其是白色藍色紫色紅色黑色的區域分布規律，簡直跟高塔出塔如出一轍。

與其說這是一棟教學樓，更像是一座難度與層級分明的塔。

白霧所在的位置，便是塔頂。

這間屋子四面都是牆，外面的光源無法照進內裡，只有中間的光源能夠讓屋子變得敞亮。

但並非是周圍牆壁上沒有窗，只是窗戶全部被絲給遮擋住。

白霧所看到的模糊的輪廓，也並非是真人，是由無數的吐絲纏繞成了人的模樣。

至於十二個惡墮，它們真實的形態其實是巨大的——蠶。

這些巨大的白蠶身上有著許許多多的眼睛，它們的身體看似獨立，但又被奇異的絲給連成整體。

【曾經這些老師都有著偉大的初衷，想要教出一個個乾淨正義的靈魂，但在分數與考試的折磨下，它們的欲望也有了些微的改變。

直到七百年前的浩劫，讓它們忽然找回了初心，在被惡墮化的那一刻，這些人終於意識到，現有的知識體系已經無法讓這些孩子生活在未來的世界，它們能夠做的，便是不斷的贈予它們知識，讓學生們能夠在末世裡活下來。

只是你知道的，這個區域有了奇怪的規則，它們已經意識到，考試不是目的，目的在於傳道受業解惑，但在這裡，它們的欲望求而不得，越是想要改變過去的錯誤，所有的學生便越要經歷無休無止的考試，於是最後的測驗裡，它們不得不通過測試的方式，來告訴你外界的情況。

九級變異體，稀有級畸變詞條:切割，偃師。完美級畸變詞條:藕斷絲連，窺探之瞳，黑暗結界。

雖然窺探之瞳遠不如我這般全知全能，但百分之一千二百效力的狀態下，它在某些方面比我看得更遠，可以算作一個不穩定的時空觀測儀。】

十二隻巨大的、不斷蠕動的連體白蠶在白霧身前，它們蠕動的時候，無數眼睛也跟著蠕動，密集且蠕動的眼睛多少會讓人起一些惡心的反應。

白霧沒有覺得惡心，只是內心又一次泛起空蕩蕩的感覺。

白蠶。

這個象征他當然明白什麽意思。

現在白霧發現了一點規律，有很多人類會因為內心的執念，在惡墮化之後有著特殊的形態。

這些惡墮有的可憐，有的可憎，也有的可敬。

雖然沒有見過劉暮的惡墮形態，但白霧聽林無柔說過，在兩軍演武的最後，是劉隊化身為盾，擋在了隊長的身前。

因為即便到死，也想要保護隊友，所以劉暮最後全身變得堅硬如盾。

而以利亞為了得到該隱的認可，完全就是一個縫合的怪物，身上的特征能夠表明自己獲得的力量。

丹德萊爾的欲望是吃人，於是巨大化的它如同一個包藏天地的胃，紫羅蘭想要家人，於是她與莊園融為一體。

身為人類時的執念，影響了它們惡墮時的姿態。

這些老師也一樣，在毀滅日到來的時候，想的是盡可能的保護學生，於是它們化為了蠶。

白霧可以想象，學生們一個接一個的因為靈異事件失蹤，當時自責的，並不只有江依米。

這些老師內心一定也很痛苦，

所以才會有著這樣的形態。春蠶到死絲方盡。

末日降臨的時候，他們最大的執念便是要保護這些學生。可由於區域的特殊規則，他們無法收獲學生們的感激，只會因為無盡的考試，被學生們憎惡。

“窺探之瞳，從眼睛給到的提示來看，窺探之瞳因為藕斷絲連的效果，使得效力增幅十二倍。以至於能夠做到某些普雷爾之眼也無法做到的事情，想必它們的知識來源便是和這個眼睛有關?”

也許是感受到了要在外界存活，需要許多信息和知識儲備，這些老師們對知識的執念，使得它們進化出了窺探之瞳。

但窺探之瞳的效果很有限，於是為了最大化的獲取某些情報，它們舍棄了個人的概念，以藕斷絲連詞條的力量，融合為一個整體。

由此，最強大的窺探之瞳誕生。

可即便如此，這強大的瞳力也無法給到它們所有想要的信息。

就好比它們不知道白霧是否真的去過某些地方。對於某些指定的問題答案，也不是很清楚。

和近乎能夠解析一切的普雷爾之眼不同，雖然窺探之瞳也能夠看到過去，未來，以及許多特殊的隱秘，卻並不穩定。

七百年來，十二個老師搜集了許多信息，起先這些信息對他們來說晦澀難懂。

漸漸的，隨著信息越來越多，就像是拚圖的碎片一樣，他們看到了某些因果，了解到了世界各地在經歷的苦難。

再往後，它們發現只能夠繼續等待，因為一個人獲取知識的時候，必然會經歷一個知道越多，畏懼也越多的階段。

十二個老師也是一樣，它們有一段時間很絕望，很恐懼。那段時間，它們看到全世界只有無盡的惡墮，人類只能龜縮在極少數輕度異變區域搜集資源，苟延殘喘。

甚至幾十年上百年沒有進步。

但隨著時間推移，內心的恐懼慢慢平複，它們又擁有了希望，開始試著解析窺探到的巨大的信息。

……

……

通過了紅色區域考場的人，至今為止有兩個，另一個其實並非是考生，而是一個能夠帶來大量信息的預言者。

也正是這個人，點撥了十二個老師，讓它們的存在與等候，有了宿命的意味。

白霧所得到的問題，看似是問題，實際上也是這些老師們給到的一種指引。

這些信息，在詢問這十二位老師後，白霧終於有了線索。

“上一個通過測試的是誰?為什麽說問答對於他毫無意義。”

“因為她是一個全知者。她知曉過去未來，我們所掌握的信息，甚至不如她一個人多。”

白霧恍然:

“原來是個胸部透明的女人。”

這些老師並沒有明白白霧的意思，它們不知道某人的胸部是否透明。沉默了兩三秒後，老師們繼續說道:

“在幾百年前，她曾經來過這裡，與她相比，我們窺探到的知識很有限。我們對她提出問答，本就是自取其辱。我們願意稱她為先知。”

“話也不能這說，那個女人現在也不敢過於使用某種力量，說不定不久的將來，她會來求助你們。”

白霧的話在這些老師聽來很不可思議，在它們看來那個女人接近全知。

可白霧知道，井六距離全知可差了太遠，她的因果之力已經到了反噬的階段，她的身體已經沒辦法頻繁使用這股力量。

要是再繼續用下去，說不定她整個人就中空了。

“除了她，就再也沒有其他人通過所有考試了?”

“倒也有一個比較優秀的……但那個學生，並沒有進入問答環節，因為紅色考場他沒有得到滿分，盡管很接近了。”

白霧來了興趣:

“這個學生有什麽特點嗎?”

“特點……他來自校外，與學校裡的七個人關系緊密。其中包括校長。”

該隱！

“他是什麽時候來的?”白霧問道。

“很久很久之前，前不久也來過，但並沒有做成任何事情。”老師們說道。

“有個問題，如果沒有通過紅色區域的考試……難道不是該永久的參與考試麽?”

“的確是有這條規則，但這條規定，隻對我們的同類有效，而對你們人類的約束力，僅限於課時間。”

白霧懂了，該隱並非惡墮，所以在放學後便自由了。

眼下的氣氛應該很嚴肅，但白霧莫名有點想笑。

該隱考試不合格，被留級了一天。然後放學後灰溜溜的利用返回輪盤開溜了。

他想到此，覺得蠻爽的。

當然，紅色區域的試卷內容本就是同難度隨機知識庫，白霧其實也沒有百分百把握能夠晉級，假如沒有普雷爾之眼的話。尤其是要求所有題目全對，錯一道就得留級。

雖然條件如此苛刻，該隱留級也可以理解，但白霧還是很想笑。

他猜到了該隱來這裡的原因——末日拚圖碎片。

不過既然該隱沒辦法進入問答環節，也就意味著該隱手裡的碎片，至少不是消除區域規則的碎片。

這是最強大的碎片，有了這個碎片，該隱根本不需要考試。他可以暴力讓學校內所有區域的特殊規則消失。

“所以說，尊敬的老師們，你們給到的祝福就是口頭祝福嗎?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來參加考試的，得加錢。”

這些白蠶一般的惡墮老師們似乎漸漸適應了白霧的風格，它們聲音來自不同方位，一個人說幾個字，湊成了一句話:

“願神眷顧著你，願你能夠破除所有的阻礙。”

白霧懵了:“真就口頭表揚?榮譽勳章畢業證書都比這個來得實在……”

話未說完，他忽然停住，因為身前的方桌上忽然多出兩個小巧的物件兒。

“先知讓我們交給你的。她對我們說，整個故事或許會從這裡開始迎接毀滅，又或者會從這裡開始走向新生。”

眼耳口鼻，日月星辰白霧已經見過了。

這次擺在課桌上的，是花鳥蟲魚中的蟲和花。

眼裡的備注讓白霧欣喜不已。

【花鳥蟲魚，好東西。花象征著情感，如今你已經可以獲得區域所有惡墮的信任，它們將本能的對你感動親近，簡而言之，更好忽悠。

而蟲象征著吞噬，你已經可以讓區域所有的奇怪規則消失，將整個區域變成淨土。

當然，要徹底解放這片區域，你還得找到鳥和魚。鳥象征著自由，能夠打破區域的界限，而魚象征著回歸，能夠讓所有惡墮回歸為人類。】

花鳥蟲魚和眼耳口鼻對應。

白霧原本也猜到了，這個區域應該和百川動物園的區域一樣，幾個區域關聯，然後末日拚圖集齊，就能解放整個大區。

只是沒有想到的是，這裡竟然藏著兩塊碎片。

這些老師會不渴望得到學生們的認可和尊敬嗎?顯然不會，但現在看來，老師們並沒有使用碎片的力量。

它們作為觀測者，擁有窺探之瞳，尤其見過了井六，肯定不會毫不知情。

白霧用疑惑的目光看著那堆連體的白蠶。

就像是知道了白霧的困惑，老師們仍舊是每個人說幾個字的方式，拚湊著回復白霧:

“學校發生的很多事情，我們為人師者，本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承受它們的怨恨，理所應當。靠著強大的規則去扭曲，不是真正的認可。”

白霧點點頭，知道這些文人們大多脾氣很硬。

“既然你們知道末日碎片的效力，為何不用末日碎片，去淨化這一切。”

“因為區域的阻礙，如果沒有花鳥蟲魚中的飛鳥，末日碎片的效力，便只能在單獨區域使用。而花屬於我們所在的區域，蟲則屬於江依米所在的區域。飛鳥在校長手中，雖然它取消了通行限制，但如果沒有飛鳥，此區域的碎片，是無法在彼區域生效的。”

白霧聽懂了。

學校分為好幾個區域，區域之間本來不連通。

校長打開了區域通行限制，使得教學樓的學生，可以前往宿舍區。

但教學樓區域的碎片， 雖然能夠獲取好感度，卻只能在教學樓使用，無法在宿舍區使用。

除非拿到飛鳥碎片。

至於蟲碎片，能夠驅散各種奇怪規則，這碎片屬於校園禁地，也就是江依米所在的地方。

如今白霧推測，江依米身上應該是有碎片的，只是在碎片生成後，被井六神不知鬼不覺的拿走了。

“不管井六有著怎樣的計劃，但至少……在電話亭裡如果我真的改變了某些因果，我也算做了想做的事情。”

面具怪人的傳承，遊輪的一家團聚，又或者與顧海林跨越時空的聯手，即便再來一次，白霧也還是會這麽選擇。

如今得到了兩枚碎片，也間接來自於井六，白霧嗅到了因果的氣味，仿佛井六在計劃什麽。

但他並不抵觸。

“另外，先知給你留下了一樣東西，雖然也許這樣東西並不是給你的，但已經七百年了，除了她，也唯有你能夠達離開這裡。”

白色的絲線纏繞著某個細小的物件兒，忽然遞到了白霧的身前。

在惡墮們的話音落下後，那些絲線開始慢慢松開。

白霧睜大眼睛，困惑的看著這個物品。

這是一個瓶子，很細小。就像是針劑瓶一樣，只有幾毫升的容量，裡面裝著未知成分的黑色液體。

不需要老師們解釋什麽，白霧已經通過備注，看到了這液體描述中的兩個關鍵字——

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