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巧妙的事情。

　天平之眼讓宴自在看到了未來的畫面，於是在他打開紙條之前，便看到了紙條裡的信息。

　以至於整個動作就像是宴自在看在宴玖的面子上，接過了白霧的紙條，但是又傲嬌的不肯打開。

　這個瞬間宴自在也看到了白霧的反應。

　沒有動手，二人都沒有動手，而是默契的等待時機。

　這個時候，宴自在思考起了一個問題，他沒有問出來。

　白霧知道宴自在一定很疑惑——洞察者與天平之眼都看不出的潛伏，白霧為何能夠感知到。

　宴自在並沒有懷疑白霧，因為在他看來，白霧確實沒有必要這麽做。

　而且他的確感覺被某種目光盯著，這是純粹的感覺，一種遊離於感知之外的東西。可他又確實發現周圍沒有動靜。

　宴玖不知道，她現在心情很好。

　喜樂是一種她並不具備的情緒。

　但她記得，上次小叔和白霧一起見面時，劍拔弩張的樣子，這次看起來，兩個人很奇怪的，似乎成為了朋友。

　盡管宴自在肯定是不承認的。

　原本的生命裡沒有好事發生，但自打遇到白霧後，越來越多值得高興的事情發生，哪怕不曾領悟何為高興，哪怕只是心中不再有鬱結。

　這對宴玖來說，都是一種幸福。

　倘若一張紙全然是黑色的，那麽哪怕那張紙上只有一個細小的白點，構不成任何形狀，可這個白點依舊矚目。

　感受到了宴玖的某種變化，宴自在內心很欣喜。他仿佛看到了妹妹。

　不過和之前不同，宴自在並沒有將對宴玖的寵溺表現在臉上。

　白霧和宴玖聊起了天，宴自在便在一旁聽著。

　他覺得這個地方很委屈宴玖。可說起來又很奇怪，這裡有著一種異樣的安和。

　隔壁的病人，一個自認自己已經回到了原本的時代，隱姓埋名，不再接受穿越者的招安，另一個只會阿巴阿巴阿巴的人，慢慢能夠說出自己的名字了。

　宴自在不清楚這些病人病的最嚴重時的樣子，可白霧和宴玖清楚。

　對宴玖來說，白霧會主動來探望自己，病院的大家都在一點一點好轉……是很開心的事情。

　現在的自己，還不懂開心是什麽感受，可也許有一天，大家的病好了，自己也就能夠感受到了。

　白霧講了一些自己在塔外遇到的故事，講到了一個叫林銳的少年，慢慢從普通人，成為獨當一面的英雄。

　他知道宴自在一定很想弄清楚一些問題，可有趣的是，宴自在也希望白霧能夠把故事講完，因為宴玖聽得很投入。

　漸漸的，宴自在也覺得這個故事還不錯，因為他很好奇，世界上真有七百年走下來，依舊能夠保持初心的人?

　故事講完，白霧準備離開的時候，宴玖的笑容竟然給到宴自在一種治愈的感覺。

　這可不是宴家的女人能夠笑出來的甜美，藏在暗中的宴影，都覺得有些奇怪。

　“白霧，真開心你能夠一直陪我，我好想有一天能跟你一起出塔。”

　這是宴玖上次與白霧分別時也說過的話，白霧這次沒有回應，只是說道:

　“下次再來看你，我還有有點事情。”

　“那……那再見啊！小叔也再見。”

　“嗯，再見。”

　宴玖依依不舍，不過看著白霧和宴自在離開後，她沒有像第一次白霧離開時那樣，感覺到濃烈的孤獨。

　她現在和以前不一樣，可以叫來橙子，可以叫來阮姐姐，甚至也可以跟看起來很嚴肅，但其實很可愛的五九聊上幾句。

　想著下次見到白霧時，自己該主動找什麽話題，小叔和白霧的關系會不會更好，內心的孤獨慢慢淡去——

　生活似乎越來越美好。

　……

　……

　離開瘋人院後，一路上白霧都在和宴自在聊天，有一句沒一句的，但就是沒有提正事。

　“你說一個人是否會七百年心性不變?”宴自在看向白霧。

　他們要前往的是某個無人的地方。

　“你說的變化，總得有個范圍吧?人怎麽可能不變?這一刻的我，和上一刻的我就已經不同。”白霧隨意答道，並不知道宴自在是真的對這個問題感興趣。

　“我要跟你討論的，並不是哲學。”

　“說得跟我樂意和一個男人聊哲學似的，你當調查軍團是大鳥轉轉俱樂部?”

　受過高塔精英教育的宴自在，聽不懂白霧在說什麽，也就懶得和白霧討論這個話題。

　很快二人來到第二層，第二層很空曠，正好白霧覺得自己需要宴自在的眼睛幫助，有宴自在的洞察者之眼和天平之眼，前往機械城，自己能夠獲取的信息就更多。

　所以他也要商議一下出塔的邀請，不過二人先是來到了第二層的一處空地。

　這裡是一片計劃未來四個月內修建的住宅區，目前還未開工。周邊堆砌著比人還高的各種建築材料。

　白霧漸漸放慢了腳步，和宴自在一前一後的走著。

　宴影內心升起某種警覺，但作為潛龍的擁有者，她從來沒有被人發現過，所以還沒有想到自己已經成為了獵物。

　如今的白霧，等於好宴自在一樣，能夠同時看到未來數秒的景象，當然，白霧可以看到更遠。

　所以二人雖然沒有動手，卻已經看到了接下來對方會怎麽做。

　自己該怎麽配合。

　白霧現在確定，宴自在不知道宴家還有一個守護者，因為宴自在動了殺心。

　戰鬥開始，第一個出招的是白霧，但間隔不到零點一秒的時候，宴自在也出招了！

　手刀。

　或許是因為這個人接觸到了宴玖的緣故，宴自在一出手便是要人命的招數。

　他與白霧一前一後，他看不到宴影的存在，卻可以根據眼中未來白霧的動作，提前攻擊某個方向。

　短暫的未來因為兩個作弊玩家不斷改變，但改變的結果他們也都知曉。

　白霧舉起斧頭的瞬間，宴影的身體就本能做出了防禦，她內心湧出許多念頭。

　自己是怎麽被發現的?

　什麽時候被發現的?

　知道宴自在實力更強大，反應迅猛的宴影決定瞬間改變防禦方向，招架宴自在！

　但她完成轉身動作的時候，看到的依舊是白霧，白霧舉起青銅斧，一斧頭砸下來。

　由於宴影做了一個多余的動作，這短暫的不到一秒的時間裡，宴自在和白霧的聯手進攻已然落在了她身上。

　哢嚓。

　骨頭碎裂的聲音傳來，戰鬥結束。

　只在一個照面的功夫，兩個人靠著配合，擊昏了一個守護者級別的強者。

　白霧不得不感歎，有著洞察者之眼和天平之眼，且周圍如果存在不止一個可置換單位時，宴自在非常難纏。

　隨著宴影昏迷，她的序列也在無意識中解除了。

　宴影的樣子出現的瞬間，宴自在就認出了，這是老祖宴朝的人。因為對方身上有著和自己一樣的配飾。

　可讓宴自在震驚的是，自己竟然從來沒有見過這麽一號人。

　“是宴家的人。”

　既然顯示出了身形，宴自在的洞察者之眼也就能夠看到這個女人的信息。

　他現在的表情很複雜。

　白霧決定拱火:

　“阿這……抱歉，我出手有點重。這沒想到竟然是自己人，鬧烏龍了。”

　“剛才我還覺得真危險啊，要不是我從謝家那裡要來了一點感應的東西……宴玖可能就陷入危險了。雖然她的目標是我們，但到底是知道了宴玖的存在。”

　“不瞞你說，保護好宴玖對我來說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嗯，好在這是你們宴家的人，不過看起來，你也不知道她的出現啊。”

　白霧將重心轉移到宴玖，三句不離宴玖。

　這無疑刺激到了宴自在，宴自在看見是宴家人跟蹤自己，殺心已經壓製。

　但這一刻，他忽然又起了殺心。

　他何其聰明的一個人，只在轉眼間，便想到了為何會有這麽一個人跟蹤自己。

　自己不久前對老祖宴朝提了一些奇怪的問題，沒想到這就引來了跟蹤……

　所以在禁地裡和老祖說的那些話……到底有幾分真假?

　他如果真的信任我，為何要安排一個人跟蹤我?

　現在的問題很麻煩，如果放宴影走的話，白霧必然會引起宴家注意。

　宴自在並不覺得自己會在乎白霧性命，盡管這個人的確有著不俗的潛力。

　但如果白霧出事，宴玖會很傷心。

　“我們要怎麽處理?”

　“你剛才與我的配合，很不錯，你好像知道我會怎麽做?”宴自在說道。

　“一點平平無奇的預判罷了。”

　“只是預判麽?”

　“不然呢?調查軍團標配，不要大驚小怪。”

　宴自在想了想也是，白霧身上的序列，自己能夠看到。

　他當然不知道，白霧就算不靠著普雷爾之眼，只靠著序列藏鋒，也能騙過他。

　“所以到底要怎麽處置這號人，她應該很快會醒來。”

　宴自在沒有回應，只是用手握住了宴影的咽喉:“我從來不知道宴家還有這麽一號人。”

　“你不知道?我還以為你知道呢。不過應該問題不大，可能這就是暗中保護你的，咱們等她醒了，道個歉?”白霧繼續拱火。

　“看她也不像是壞人，多半是來保護你的，總不能是暗中監視你，或者打算謀殺小玖的吧?”

　哢嚓。

　這句話過後，宴自在殺死了宴影。

　白霧佯裝驚訝:

　“你瘋了?”

　“這是我宴家的事情，不需要你管。”

　計劃通，白霧內心非常滿意。

　不過也確定一件事，宴自在不可能沒有理由的對宴玖這麽重視。

　想必……宴玖讓他想起了什麽?

　“我的確要出塔，就在兩小時後，這次我要去的區域，是謝家提供的編號。據說很危險。”

　宴自在也想多知道一些謝家背後的塔外勢力，至於危險，他現在確實很想做幾件危險的事情，平複一下心情。

　“底層見。”

　說完後，宴自在抱起宴影的屍體便離開了。

　白霧看著宴自在的背影，覺得這一切變得有趣起來。

　……

　……

　兩小時後，底層東部廣場，白霧，五九，宴自在，鄭嶽，謝行知，白小雨都在其中。

　宴自在倒是認可其余幾個人的實力，尤其是鄭嶽，他和鄭嶽沒有交手過，但鄭嶽身上有著比自己還強的序列，讓宴自在非常戒備。

　唯獨有些疑惑，白小雨為何會在其中，雖然這個人有著強大的序列，但這個序列……如果沒有強大的進攻能力，注定就只是一個沙包。

　六人小隊的最後一個人，白霧選擇白小雨，自然是有原因的。

　在出塔前，謝行知給白霧透露了一些信息，進入機械城後，會兩人一組，位置隨機分配。

　也就是說，每進去兩個人，下一組的兩個人，進去的位置就會發生改變。

　白霧已經分配好了組別，隊長和鄭嶽一起，自己和謝行知一起，白小雨則和宴自在一起。

　宴自在很驕傲狂妄，但白小雨身上也有某種潛力。白小雨現在還很弱小，可機械城裡，白小雨就算強大到與隊長一樣，意義也不大。

　白霧可不認為，自己一行人能夠與黑色區域的生物們正面抗衡。他安排白小雨，是因為宴自在。

　從最開始宴自在問的奇怪問題，再到宴自在對付宴影時使用的手段。白霧推測到，宴自在與宴家的關系或許正在發生某種微妙變化。

　如果這個過程裡，自己能夠影響到宴自在，倒也是件好事。

　雖然還不到對付宴家的時候，不過自己必須得提前布局。

　在眾人出塔前，謝行知還是頗為好心的叮囑了一番注意事項:

　“雖然咱們幾個，都有著獨擋一面能夠獨立探索塔外世界的能力，但此番前往的區域過於危險，最好還是不要太過傲慢自負。有時候相信一下隊友，或許會更好。”

　“我們未必會被分配在同一區域，進入之後你們就會知道要做什麽，大任務是匯合，六個人聚在一起， 小任務你們自己定，因為要去的區域很龐大，也很危險。”

　鄭嶽和宴自在都隱隱猜到，這次或許是能夠了解到謝家塔外勢力更多信息的機會。

　甚至可以拉攏……因為七百年來，幾個統治者都心知肚明，塔外勢力和人類統治者永遠只有利益關系。所以只要能夠與塔外勢力交談……說不定就能夠為家族爭取更多的資源，便也不在乎風險危險了。

　“最後……大家都是聰明人，雖然動手有時候會很簡單，但由於我們要前往的區域過於扭曲危險，所以請牢記一點……不要輕易使用武力，因為對手可能比我們想象中強大許多。”

　謝行知講完了。

　六個人，三個小組探索機械城，他最在意的是白霧，因為這是老祖謝英傑看中的人。

　至於宴自在，鄭嶽，這兩個是麻煩角色，但謝行知不認為……他們真的能夠在機械城裡做出什麽，因為那個地方，扭曲的事物太多了。

　這群人甚至不見得能夠走入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