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避難所的方舟有兩艘?
井五的這句話讓白霧隱隱將某些信息串了起來。
七百年前的高塔時代,就和他前世的科技水平一個層次,那個時候人類又怎麽可能在深海裡建造如此奢華的一間賭場?
他此前就很好奇。
雖然這個世界的物理規則已經被重度扭曲,溫度變得極端,各種力場變得混亂,但這個世界又沒有龍族,深海裡本就不該有這麽一座宮殿。
順著井五的話,白霧猜到了某個可能性:
“你是想說,這個地方……是沉沒的方舟?”
“聰明。確切來說,賭場是方舟的一部分,是提供給人娛樂的地方,其余部分則在大海深處的其他位置。又或者在別處……我們也還在尋找,說不定將來你會比我們先找到?”
“你告訴我這些是做什麽?”
“我只是覺得有趣,很難得見到有你這樣資質的人,回到高塔沒有必要,不如跟著我做事吧?”
井五開誠布公。
白霧作為一個有著接近“黑”門檻的惡墮,且能夠使用序列的力量,這在井五看來,是一個好苗子。
畢竟他的其他幾個兄弟姐妹們,都有著一個不俗的跟班,他也一直在物色這方面人才。
原本相中了一個,但井五嫌棄那個惡墮身體過於巨大。
白霧也聽出了井五的思路。
大概方舟沉船,也和高塔有關……而這個人想要自己厭惡高塔。
這倒是和該隱蠱惑隊長一個思路。
跟著你做事?你有我家隊長香?你老婆有矮嫂好看?
心裡雖然是這麽想的,白霧嘴上卻選擇繼續套話:
“如果你要我跟著你做事,那就停止迫害這些人。”
“毫無誠意的回答。讓我告訴你吧,它們都是資源,你已經擁有了絕大多數惡墮都畏懼的實力,你得用捕食者的思維看待這個世界,這些死去的人類都是螻蟻,你不需要憐憫它們,它們也不配做你的同類。而且你得擺正姿態,不要命令我。”
井五顯然並沒有真正的把白霧放在眼裡。
“讓我們來繼續說說賭場的事情吧,我聽得出來,你對兩艘方舟遊輪的故事是感興趣的,我知道另一艘船在哪裡,按照高塔的規則,也許將來有一天,還會有人類意外的登船。”
白霧沒有打斷井五,他的確那艘遊輪感興趣。
按照井六的說法,之前自己與隊長一起探索的死亡航班上存在著井家兄妹的其中一人。
如此說來,是否意味著那艘航班,其實是一個封印物?木乃伊是一個看守者?
從形象上來看,白霧雖然一直稱呼其為木乃伊,但那也只是因為對方被繃帶裹的嚴嚴實實的。
尤其是當時普雷爾之眼給到了自己一個警告——專心與木乃伊對決,不要做其他事情。
現在回想起來,或許這是一種保護機制?
以一架載人量在三百五十人的超大型客機而言,即便僅從物理面積上來說,那架航班也還有不少未曾探索的區域。
白霧對這一切還不清楚,只是隱隱感覺——
許多以前去過的區域,雖然都是獨立的,但區域去區域間,也有著某種聯系。
而遊輪也多次在其他區域聽到,它與航班有個共同點,那就是它們的目的地——都是高塔。
只不過一個確實是飛往高塔,另一個則是給到了一個虛假的地址,並將其稱之為避難所。
井五不急不緩的聲音再次響起:
“兩艘巨大的方舟遊輪,成為了人類最後的避風港,或者說在塔前時代人類文明最後的倔強?”
“那個時候,塔外還沒有這麽惡劣,還沒有四小時一次的針對人類的驅逐規則。但人類還是會因為恐懼散發各種氣味,引來惡墮。也會因為情緒崩潰,變成惡墮。”
“當然,那兩艘遊輪上,也有一些序列者,他們在奮力的保衛著船上的人類,想要在末日裡,守護住人類最後的文明。”
“兩艘方舟並排停靠,他們的艦長也很有意思,一個艦長意識到了他們都是棄子,因為在大海上航行了一半的時候,他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航線裡的景致,和那些人所說的截然不同。而且高塔不應該是在海域裡,而是在陸地上。”
“他對此持有懷疑態度。但另一個艦長就不同了,他認為高塔裡的人,都是人類,大家的敵人都是惡墮,高塔人是不會放棄他們的,航線必然是正確的,航船應該繼續按既定的路線前進。”
“它們原本並排而行,靠著巨大的橫梯進行連接,這也是最有意思的地方,因為登船匆忙,很多家庭分配到的數字並不相鄰。”
井五說到此處,輕笑出聲:
“我也只是偶然間去過一次,這些爬蟲一樣的生物,活在一道記憶的迷宮裡,也讓我得以見識到,七百年前的人類,在那個精心布置的騙局裡是如何生存的。”
“女兒也許在一號方舟,父親則被分配到二號方舟,小姨子和自己在二號方舟,但女朋友則分配到了一號方舟,父親母親在一號方舟,但兄弟姐妹卻去了二號方舟。”
“家庭……不對,準確來說,是原本的社會關系在末日的浪潮下被打散。兩艘遊輪最後面臨不同的選擇,一艘要通往既定的路線,認為自己可以回歸高塔的懷抱,另一艘則認為這一切都是高塔人的謊言,決定在這片大海上,尋找新的生機。”
井五帶來的消息,讓白霧震撼不已。
他可以想象,兩艘巨大的遊輪才解除鏈接時,無數家庭面臨分離時,會產生多大的情緒反應。
而所謂的高塔既定路線,本就是一個騙局。
“好了,該給你的情報,我已經給的差不多了。你今天作為賭神,不管是才智,還是武力,都讓我歎為觀止,要不要和我賭一局?”
這就像是故事講到一半戛然而止,白霧暗罵了一聲斷章狗。
井五告訴白霧這些事情,的確就如白霧所想,是要讓其憎惡高塔。
但最終這兩艘遊輪的命運如何,沉沒於大海的遊輪到底是前往原航線的遊輪,還是尋找新生機的遊輪,又是因何而沉沒,他並沒有直接告訴白霧。
有些事情,言語遠不如自己觀測來得震撼。
“什麽賭局?”
“我會告訴你前往遊輪區域的編號,我也會告訴你,你可能會遺忘掉某些東西,不記得自己是如何離開的,或者永久成為船裡的一份子,又或者你能夠找到遊輪裡藏著的秘密,帶著完整的記憶離開?而我們就賭,你能不能解開那艘船的秘密,如何?”
“既然是賭局就會有勝負,我贏了會怎麽樣?輸了又會怎麽樣?”
聽到白霧這麽問,井五確信這個有趣的小家夥已經接受了賭局:
“輸贏的代價,都在那艘遊輪裡,這是一場賭局,但也是一場我對你的邀請。未知才最有趣,不是麽?”
白霧能夠感應到,賭場大廳裡的那些孩子已經全部死去,存活下來的人類,只有先鋒組成員,以及那名幸運的礦工和小胡子貴族。
至於那四名鎮禦軍成員,白霧已經感知不到他們的氣息。
對於賭場的調查,到此為止。
這裡已經沒有了存活者,不再有等待他搭救的人。活下來的人類,則都是以賭客的身份活著。
眼裡看不出悲喜,白霧沉聲問道:
“我還有一個問題,你到底是誰?”
井五沉默了一秒,隨即說道:
“名字只是一個代號,不過你既然問了,我可以告訴你,我叫井五,如果將來有一天,高塔容不下你了,歡迎加入我的陣營。”
想著對方或許能夠看到自己,白霧盡可能的讓自己保持平靜。
這句話看似只是表露一個名字,但他卻聽出了許多意思。
首先是對方的名字,井五。
這個人不出意外,該是有著井姓的六個人之一。是陶行知提到的六個“零號”感染者。
其次他注意到,對方的用詞是“我的陣營”。
井家六兄妹,莫非各自為政?他原以為其余四個井姓的人是一夥,井六和井四是一夥。
但現在看來,這六個已知的最強存在,關系遠比他想象中複雜。
井四發狂,亦正亦邪,和其他幾個人未必就合得來,而井六看起來,是站在人類這方的。其余幾個人,似乎也各有安排?
白霧沒有說什麽。
至少有一點和該隱不同,井五的目的是要拉攏自己,該隱的目的似乎是要奪取隊長為容器。
這或許也意味著,他們對高塔的態度不同。
“你的目的是什麽?是要摧毀高塔麽?”
“摧毀?我們怎麽可能這麽做。這個問題越界了,等到有一天,你真的變成了塔外的一份子,我會告訴你的。”
“我已經變成了惡墮。”
“誠實一點吧人類,從你的話音裡,我能聽出你的冷靜與理智,這可不是正常的惡墮該具備的。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雖然你很有趣,但我們還是下次再見。”
白霧沒有否認,井五的觀察力還算不錯。井五也已經說完了要說的話:
“我期待你能在那艘遊輪裡,有所發現。另外,你也該離開賭場了,我們馬上要回收這個地方。確切來說——是清洗。”
留下了遊輪區域的編號後,井五掛斷了電話。
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忙音,白霧陷入思考中:
“看來遊輪裡的特殊規則,和記憶有關。井六井五的實力暫且不清楚,但井四展現的能力很強大,根本不是財神乃至現在的我可以抵擋的,想來井五井六也差不多。”
“從言語裡看,井五對遊輪的內容多少知道些,但也不是很細致,而且遊輪的特殊規則如果真的和記憶有關的話,那是否意味著……他探索遊輪失敗了?”
這個幾個井姓的怪物,可是給了白霧很大的震撼。尤其是井四。
但現在看來……他們不是神。
面對塔外的強大規則和許多秘密,他們也不是全知全能。
這是一件讓白霧很開心的事情。但眼下他還有一些事情要做。
維持惡墮的形態不能超過三十分鍾,因為“回檔”能力,只能回到三十分鍾前。
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
……
……
賭場大廳。
原本惡墮們離開賭場的方式,是通過升降梯頂端的巨大傳送法陣。
這也是黑金島支援給賭場的特殊物品之一。那座法陣除卻隨機召喚賭客,還能將賭客送回原本的區域。
但現在升降梯已經無法運作。
隨著賭場的服務人員一個個死去,賭場似乎也陷入了某種癱瘓狀態,就連同那隻海馬惡墮,也露出絕望的表情。
升降梯忽然毫無反應。
惡墮們四處逃散,卻也只是在整個賭場范圍內,不斷地亂竄。
也有少數惡墮具備強大的能力,可以沿著巨大的管道往上攀爬。在管道的最上方,惡墮黑骨的身體如同液體一般,沿著管道開始逆行而上。
可黑骨並不知道,在巨大管道上方的傳送法陣裡,海水正在不斷的湧入。
不僅僅是海水,連接著黑金島外圍的惡墮海獸們,也開始紛紛降臨!
仿佛地獄的大門忽然打開,冥河傾瀉,連帶著無數惡鬼來襲突破了兩界的限制。
在攀爬管道的惡墮們,感受到了這股氣息時,紛紛露出絕望的表情。
於此同時白霧掛斷了電話,準備返回混亂不堪的賭場大廳。
他同樣感受到了無數惡墮的氣息,從遠處急速接近。
等待著白霧歸來的五九等人,同樣神情焦急,在伴生之力達到六階後,即便不是感知系,也能夠感受到某種靠近的威壓。
好在沒過多久,白霧就再次出現在眾人視線裡,他已經完成了“讀檔”變回了人類的樣子。
“啟動返回輪盤!”
“就等你了。”
無需白霧多言,眾人也都很默契,在見到他的第一時間,都啟動了返回輪盤。
一分鍾的時間裡,海水未至,但那些黑金島外圍的海獸惡墮們,已經開始在賭場外圍廝殺。
白霧粗略計算了距離,自己一行人應該是可以順利離開。他掃視了一圈,發現兩個賭客以及四名鎮禦軍成員不見了。
“其余人已經使用輪盤返回高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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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五九這句話, 白霧又將目光望向賭場大門處。
數量驚人的形似海蛇的惡墮已經湧入了賭場,這些怪物的變異等級並不高,大多五級六級,但勝在數量過於龐大,它們有著“酸液分解”的稀有畸變詞條,所到之處的惡墮,瞬間會被消解。
商小乙和王勢看過去,感覺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這已然是由怪物組成的一股黑色浪潮。
好在它們還來不及靠近,返回輪盤便已經開始運作。紅色的光芒將眾人包裹住。
白霧的雙眼裡也在一瞬間,彈出了慣例般的總結。
【當前區域探索度,百分之六十四。惡墮剩余……呃,新來的蟲子太多了懶得數。該區域末日拚圖碎片已被轉移。我的總結是:收獲頗豐,力量,序列,壽命,詞條,氣運……等等,氣運和壽命呢?噢,我懂了,這是一個該死的惡性循環,因為是非酋,所以無法獲得氣運,因為無法獲得氣運,所以是非酋!】
白霧可不覺得自己是非酋。
這次賭場之旅,又拉近了與隊長之外幾人的關系,又讓先鋒組實力整體拔高了一劫,這是非酋能辦到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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