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從井六口中問出鍋到底有沒有寄靈，白霧隻好將話題轉移到了黑桃十。

他對這個小孩印象深刻。

雖然其他農場裡，一定也有比黑桃十更為優質的孩子，但白霧覺得自己遇到的這位黑桃十，很有潛力。

井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只是搖了搖頭說道:

“他是一個很有趣的孩子，但不如你，你雖然沒有生活在農場，但你比他們更適合塔外的世界。假如你在農場裡，應該是K級別的。”

“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只能告訴你，黑桃十你已經見過了。”

“……”

白霧有點鬱悶:

“你知道我以前在想，為什麽那些算命的都是瞎子嗎?”

“你打不過我。”

井六，聊天終結者。

白霧忽然覺得這樣聊天好沒意思。他本來想說，算命的人大多是瞎子，是因為這些算命的就愛出謎語，就愛說話說一半，就愛故弄玄虛，然後被人給打瞎了眼睛。

井六的身影再次變得飄忽起來，這一次不再像之前那樣很快恢復正常。

“我該走了。”

“還有一個問題。”

“不是，你所在的世界，是一個讓我們很羨慕的世界。”

井六消失了。

最後一個問題，井六很乾脆的給出了答案，但這個答案，也讓白霧有了更多的疑惑。

他原本想問，自己穿越前的世界，是否就是七百年前的世界。

但沒有想到的是，井六給到的回答是否定的。

盡管他自己也覺得，兩個世界沒有關聯。

他其實問這個問題的原因……很特殊。

在井六消失後很久，白霧處在自己的意識世界裡，一直孤零零的站著。

最後這個問題無關緊要，跟拯救世界沒有關系，但卻讓他心裡空蕩蕩的。

來到這個世界後，白霧一直覺得，過往受到的某些來自父親的摧殘，意外的讓他感覺到，像是某種針對性的訓練。

他也想過，老爸為什麽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個好人，唯有在自己面前是一個惡魔的形象?

會否當年的遭遇，都是為了今時今日在鋪墊?

但現在，井六的回答否定了這個想法。白霧笑了笑:

“說到底，他只是單純的在折磨我罷了。”

……

……

白霧陷入了昏迷。

這一幕把尹霜嚇壞了，在白霧昏迷的一刻，電話亭的門終於打開了。

她不知道白霧經歷了什麽，作為一個治療者，她發現白霧並沒有受傷，脈搏心跳都很正常。

“看來是陷入了某種昏迷。”

遠處的電話亭又有了電話鈴聲，但尹霜想了想，自己不是白霧，在能力上與白霧有極大的差距。

她啟動了返回輪盤。

這次探索原本是為了避開下午的隊長選舉會議，不過尹霜忽然想到了一個新的解決思路。

一分鍾後，二人消失。

消失之後，電話亭依舊在不斷的發出聲響。

正如井六所言，這裡的一系列因果，其實並不由她控制。

她真正能夠選擇的，只有三個地方。

但對於白霧而言，這三個地方，現在為時尚早。

……

……

未知的農場，未知的時間。

黑桃十在圖書館裡，找到了一本《罪與罰》。在看完了《沉默的羔羊》後，他開始看這一本書。

他變得越發溫和。

這讓媽媽很高興，以前的黑桃十，總是一個人坐在大樹底下看書，和周圍的孩子格格不入。

這事一號農場，在沒有J，Q，K的情況下，黑桃十就是整個農場最聰明的孩子。

但她始終擔心，黑桃十內心裡計劃著什麽。

不久前的一次記憶清洗，似乎改變了黑桃十的性格，這讓媽媽很開心。

數日前，農場裡用餐的屋子，爸爸做了一件事“一個不該存在的紅桃七”，被爸爸用力量抹除了，這件事很快在爸爸的能力下，從眾人的記憶裡抹去。

一切已經恢復了正常，九個農場裡，不久之後都會有孩子滿十五歲，豐收的季節即將到來。

“爸爸”很滿意，盡管遇到了一點風波，但他知道，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

小妹的計劃再次失敗，她也很長很長時間，沒有辦法再改變因果。雖然無法看到未來，但“爸爸”確信，一切正在按著發展的變化。

那個被小妹派遣而來的孩子，被他瞬間抹殺的紅桃七，並沒有打探到任何情報。

他的確是這麽想的，井六的這次行動無果，反而會加劇她的消亡。但他忽略了一件事——言語的力量。

一個星期後，黑桃十和方塊三a與梅花四c成為了好朋友。他給兩個孩子講起了故事，講起了牆外的美好景象。

兩個單純天真的孩子信以為真。

他們從小就被教育要聽媽媽的話，要相親相愛，要為他人著想，真善美的教育在不缺物資，在沒有素質不一的鄰居與不穩定的周圍環境的影響下，完美的滲透到了這些孩子的靈魂裡。

不誇張的說，他們一個個都是小天使，但也一個個……都有著視爸爸為神明的狂熱。

極少數孩子沒有。

他們有著異於他人的智慧，能夠通過觀察，發現周圍的不對勁。

黑桃十不止一次思考過，牆外面到底有什麽?為什麽以前的那些哥哥姐姐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他們真的是在為了牆內的世界作出貢獻麽?牆外的世界，真的和爸爸媽媽說的一樣……是大人們的世界麽?

到底什麽才是大人?

這些問題以前困擾著黑桃十。

但最近，黑桃十總是會做夢，他總感覺自己好像忘了什麽東西。

忘記的事物是無法回想起來的，除非能夠在別的地方獲得某種提示。

黑桃十的提示來自夢裡。

熟睡中，他夢到了一塊腕表，腕表的指針遊移不定。前幾天他覺得很奇怪，他始終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在哪裡見到了腕表。

他想要去問別人，卻又被潛意識裡的不安給製止住。

似乎詢問這件事，會有不好的結果。

他照舊每天看書，白天在樹下看不久前翻閱的《罪與罰》，偶爾也會和方塊三a與梅花四c玩玩遊戲。

遊戲的名字誰在撒謊，大家各自說出一句話，讓對方判斷這句話是真的還是假的，如果對方猜到了，就算對方贏，反之就算說話人贏。

黑桃十似乎沒有什麽天賦，方塊三a與梅花四c總是能夠輕松獲勝。

在另外兩個孩子看來，黑桃十雖然很多時候很聰明，但真的不會撒謊，說假話的時候，痕跡太過於明顯，總是輕易的就能拆穿。

大多時候，黑桃十都是帶著真誠與笑容的。似乎只要不是玩這個遊戲，他就不會撒謊一樣。

許多天過去，黑桃十的夢裡，依舊是那塊腕表。又有人即將離開牆外，他很想跟著去看看，但是媽媽爸爸不允許。

他內心總感覺被埋下了什麽東西，那個東西正在發芽，正在破土而出。

兩周後，夢境有了變化。

或許是他日思夜想的原因，或許是他內心本來就很多疑，對牆外的世界有了濃厚的探知欲望——夢裡的那塊腕表，說話了。

“你知道牆外有什麽嗎?我建議你去看一眼，假如你有機會的話。你的資質是十，你比這裡的大多數人都要聰明，但你必須要隱藏你的聰明，不要讓人過早的知道你的真實水平，在你畢業前往牆外之前，一定要親自去看看牆外有什麽！”

這段話魔性般在腦海裡不斷循環。

黑桃十對牆外的探索欲望更強烈了。

他知道農場有九座，呈#字符號一個九宮格，好在自己是在一號農場，如果是在五號農場，就得走特殊通道。

但一號農場只需要翻越到牆外就行。

接下來的日子，埋在了黑桃十腦海裡的念頭，開始生根發芽，開始破土而出，開始不斷茁壯。

他和方塊三a與梅花四c關系越來越好。這二人的年紀都到了十四歲。

距離離開農場，前往牆外也只有幾個月的時間。

黑桃十太想知道外面有什麽了，在沉默的羔羊裡，他見識到了蠱惑人心的厲害。

在撒謊遊戲裡，他意識到了自己似乎可以左右別人的思維，只要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符合對方思維模式的情況下，小小的改動一個說法，就能夠讓對方錯誤的相信某個東西。

這起先對於黑桃十而言，只是一項技巧。但後來……這項技巧進化成了天賦。按照後面的說法，叫作序列。

黑桃十的謊言越來越難以辨別。所有人眼裡，似乎他都是一個不會說謊的人。

他發現就像是沉默的羔羊裡那樣，最大的謊言，往往都需要事先以真話鋪墊。

為了讓方塊三a與梅花四c提前前往牆外，他很早之前開始與他們做朋友。

並且樹立了自己不會說謊的形象。

方塊三a與梅花四c根本不知道，他們每次玩誰在撒謊遊戲時，其實黑桃十都是故意讓他們看出來的。

這一切不過是為了後面的謊言，能夠更加奏效。

又足足準備了一個多月後，黑桃十的煽動開始了。

方塊三a與梅花四c在黑桃十的蠱惑下，認為只要翻牆就能見到那些已經離開的哥哥姐姐，還能看到他們與爸爸一起工作。

“翻過這道牆，我們就能夠成為大人了，事實上我打聽到了一個秘密，是媽媽不小心告訴我的。其實爸爸是鼓勵翻牆的，提前翻牆，還會得到爸爸的表揚，設想一下，哥哥姐姐們十五歲才做到的事情，你們沒有到十五歲，靠著自己的努力做到了！爸爸見到你們的時候，一定很驚訝吧！”

謊言的邏輯漏洞很多，但由於說出這番話的人叫黑桃十。是一個從來不會撒謊的人，所以謊言奏效了。

方塊三a與梅花四c真的在黑桃十提供的道具下，提前三個月展開了翻牆行動。

……

原本黑桃十以為這次行動，會從爸爸媽媽的眼裡看到某些不對勁的地方。

原本以為方塊三a與梅花四c，最終會被送回來，農場或許會做出某種反應。

但讓黑桃十失望的是……什麽都沒有。

方塊三a與梅花四c，從黑桃十的記憶裡消失了。

確切來說，是從所有人的記憶裡消失了。

只是黑桃十的夢境裡，又多了兩個東西。

是兩張撲克牌。

除了會說話的腕表，現在又有了兩張會說話的撲克牌。

新的循環又開始了。

黑桃十繼續蠱惑，不斷有孩子提前翻牆，不斷有孩子……永遠的從眾人的記憶裡消失。

黑桃十夢裡的撲克牌越來越多了。

不僅僅是撲克牌，還有體內的力量。

黑桃十發現，自己的身體裡有了某些奇怪的能力，這些能力不屬於任何一種序列。

他並不知道這些能力來自於誰，他只知道……這些能力能夠幫他更好的翻越那座牆。

甚至有一天，黑桃十感覺自己的力量已經超越了媽媽。

他開始害怕爸爸。

能力越強大，對應的，就能夠感受到爸爸身上的恐怖。

這在黑桃十以前沒有任何能力的時候，是無法感知到的。所以每次爸爸要來，他都會想辦法盡可能躲得遠遠的。

牆外面的世界……根本不是大人的世界， 這一點他越發確信。

而隨著一號農場不斷有孩子逃出去，似乎是媽媽的失職，於是媽媽也被換掉了。

所謂換掉，就是跟方塊三a與梅花四c一樣，永久的從記憶裡抹除。

於是黑桃十的夢境裡，多了一張黑白色的鬼牌。

隨著不斷有孩子離開，爸爸巡邏一號農場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他知道自己很快會被發現。

於是在某個夜裡……黑桃十開始了逃跑計劃。

他不知道牆外有什麽。

也回憶不起那些夢裡的撲克牌代表著什麽，他只是本能的感到了害怕。

但這種害怕不是來自於牆外，而是來自於牆內，這個美好如天堂的避難所。

在夜色的掩護下，在許多奇怪能力的加持下，黑桃十——翻過了那道巨大的高牆。

……

……

高塔，底層，醫院。

白霧躺在病床上，原本五九等人是計劃在下午推選第七隊的分隊長的。

但一聽白霧和尹霜出塔，而且白霧昏迷著回到了高塔，五九當場便取消了會議，趕來了醫院。

此時此刻，眾人擔憂著白霧，但白霧……則在意識深處，思考著種種問題。

他得出了一個讓他詫異的結論——黑桃十，或許正是該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