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登坐在辦公室裡,掃視著桌子上由維羅妮卡整理出來的檔案。
最近兩周入獄的犯人並不算少,所有監區加起來,差不多有五六十人,想要全部仔細審查一遍是不大現實的。
卡德裡亞自治州,因為一些歷史淵源和政治原因,在南大陸中央成了長期中立的自治地區。這使得自治州成了周邊國家的政治緩衝地帶,大陸多國參與的《黑魔法管理公約》便是在白銀城簽署,《公約》相關的國際異端審判合作組織總部也被設立在了自治州境內。在《公約》的事務上,自治州有著不同於其他國家地區的特殊地位。
然後,自治州和幾乎所有的《公約》國家簽署了明確的引渡條約,有些犯人在國家之間引渡的時候,也會被送到自治州的監獄“中轉”,還有些國家甚至會出獄一些特殊原因將本國的犯人交到自治州來服刑。
薔薇鐵獄是一座能容納四千人的大型監獄,也和自治州的其他的監獄一樣,這裡犯人的流轉率高得離譜。
艾登先是和維羅妮卡從檔案中挑揀出了那些登記籍貫在自治州以外,聯系地址存疑,身份底細不明朗的犯人,並按入獄時間排好。
“上周一人,這周……五人?”艾登沉著臉打量眼前的檔案。
增長得很不自然,而且這周的這五人的檔案看上去並無什麽關聯,絕不是團體作案導致扎堆入獄。
自治州因為地理位置和特殊的政治地位,周邊國家來往中轉的人非常之多,事實上薔薇鐵獄收容的罪犯,大約有兩成到三成是來自自治州之外。
但就算是這樣,薔薇鐵獄中,那些身份信息不明朗的犯人出現的頻率,也就一周一兩個左右。
越是細查,越覺得這座監獄正在被人滲透和打探的可能性很高。
魔女集會有掌握“虛無”神言的奇奇莫拉在,自然不需要用這種低端手法。
有嫌疑的,只有豐穰母神教團。
就在兩刻鍾前,監視屍體的獄警跑過來報告說屍體真的像美琉姬奴所說的那樣自行分解了,化成了一堆粘稠的血水和松散的骨骼,又過了一刻鍾獄警又跑來報告說連遺骨都像是被風化的石灰岩一般變得松散起來,根本無法保存。
果真是和艾登所知道的人造人很像,但煉金人造人和普通人類的差異很大,光靠血樣檢查就能查出端倪來,而這個犯人的入獄體檢報告基本上一切正常,她比煉金人造人還要稍微完整一些,更接近正常人……
這也是難怪的,畢竟煉金術和黑魔法,說到底只是不完整的神言力量。
已經無需懷疑了,和佔卜師梅麗莎說的一樣,豐穰母神教團真的開始對這座監獄出手了。
而且除了今天突然猝死的這名犯人,豐穰母神教團肯定還扔了其他修女進來……
畢竟,對這個教團來說,最不值錢的就是“人手”。
該怎麽辦?要對新進來的犯人嚴加看守嗎?想辦法將有嫌疑的犯人調走?
短暫的思考,艾登就意識到在腦子裡劃過的這些措施根本毫無意義。
監獄內的情報泄露,歸根究底並不是由於豐穰母神教團的滲透,而是因為魔女集會的刻意透露。按梅麗莎的說法,豐穰母神教團早已經將他視為潛在的敵人。
想阻止豐穰母神教團盯上他,從一開始就已經不可能了。
其次,犯人進來之後,只要經過一次面會或者信件投遞,就能將信息傳遞出去,就算自己做不到,也可以用好處收買其他犯人幫忙,想要杜絕整座監獄和外界的信息交流是不現實的。
但以犯人的身份,
能刺探的情報也非常有限,差不多都是這座監獄“能為人所知”的部分,豐穰母神教團看起來,也只是隨手將沒有什麽成本的人手扔到監獄盡可能地收集信息而已。畢竟,他們的目標根本不是搞垮整個薔薇鐵獄,而只是針對艾登一人。
但就算只是這樣,對艾登來說也委實是個不小的麻煩,監獄裡死個人,哪怕是病死的且沒有家屬的犯人,要打的報告和其他善後工作也是能讓他這個典獄長費好些工夫的。
豐穰母神教團還有人手扔進來,就意味著近期可能還得死人……
這一刻艾登突然感覺那個豐穰母神教團想搞死他其實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只要用那些短命的修女塞爆他這座監獄,累都能累死他……
當然這只是玩笑話,豐穰母神教團要做掉他,最直接的辦法還是直接派這些修女追殺——這狀況可比薇拉盯上他的時候要嚴峻得多, 對手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
看來果真是得和魔女集會聯手才行,在奇奇莫拉再次到訪前,得認真考慮一下如何和魔女集會交涉……
“……官!那個,長官?”
維羅妮卡的聲音將他從沉思中猛地喚回,他將目光聚焦眼前,正好對上維羅妮卡帶著幾分擔憂的臉。
艾登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煩惱之際肯定聽漏了維羅妮卡的呼喚,帶著幾分歉意地笑笑:“啊,抱歉,有點分神了。”
“是很棘手的情況嗎?”維羅妮卡猶豫了一下,最後像是下定了決心,正視艾登的眼睛提問,“那個長官,請容我鬥膽問一句,您現在所涉及的,是我絕對不方便插手……甚至不能知道的機密事項嗎?”
“這個……”艾登被她直率的目光看得愣了一下。
誠然,他現在涉及的領域有很大一部分於公於私是不能為其他人所知的機密,但他看得出來維羅妮卡是想主動幫他分擔,這種心意他應該尊重。
維羅妮卡……是他現在為數不多無需考慮複雜的利益關系就可以多加信任的“自己人”,他沒理由在這方面也選擇孤軍奮戰。
片刻的思考,艾登給出了回答:“確實,有一部分涉及機密,但也不是什麽事情都不能說的。有些事情,可能超出了監獄的職責,只和我個人有關。就算是這樣你也願意聽一聽嗎?”
“請務必!”維羅妮卡的眼睛亮了起來。
“那你在那邊坐著吧,我先泡杯茶。”艾登說著起身。